寒劍察覺到慕容洛的異樣,把她放下來,讓她依靠著迴廊下的長椅坐下。「王妃娘娘,你怎麼樣?哪裡不舒服,你說句話啊。」
她聽不到周圍的聲音,聽不到重重喜慶的喧嘩與賓客紛紛的道賀聲。
一顆心顫抖的厲害,渾身都在哆嗦。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因為恨。
「寒劍,不要苦著一張臉,我沒事,暫時還死不了。」慕容洛隨之一笑,寒劍聽到她的話,一下子楞在了原地。
她叫自己別苦著一張臉,那麼眼睛能看見了嗎?
原本她也以為自己的眼睛這輩子都好不了了,想不到夜梓熙送給她一場打擊,還送給了她光明。
「我能看見了,那個新娘你不肯告訴我,我想想也知道是誰了。怪不得,怪不得她會無緣無故前來別院探望我,原本我還以為是自己想多了,現在想來不是我想太多了,而是夜梓熙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寒劍,你去幫我叫他過來。我說完話,自然會離開王府。」慕容洛喚著寒劍。
有些話,她必須要親口告訴夜梓熙,也想親口聽他有什麼解釋。
這些日子以來的陪伴和相處,不應該換來的是傷痛的局面。這叫她情何以堪,更離譜的是她居然還愛上了他。這可笑的宿命,她真的想笑出來。
靠著身後的椅背,她大口大口喘息著粗氣。一瞬間仿若上了天堂又下了地獄。沉重的打擊,讓她頓時一蹶不振。
「王妃娘娘你別這樣,屬下馬上去請王爺來。」寒劍正說完,夜梓熙就站在了他的身後。
慕容洛氣若游絲的望著寒劍身後的他,臉色一片蒼白。雙手緊緊握著,眼底裡充滿了絕望。
寒劍退下,此地只留下了慕容洛和夜梓熙二人。
她微微抬首,眼眶裡的淚珠兒止不住的往下掉。「給我一個理由,你知道你娶的那個人是誰嗎?江雪,我從未想過會是她。我一直以為她是我這輩子最相信的人,可天真的我根本沒有想到,你居然會娶她為妻。夜梓熙,在你眼裡的我很可笑嗎?隨隨便便一個丫鬟就能代替我的地位,當初你在梨花樹下對我的諾言,包括我們在別院的那段日子,你敢說你沒有一點點愛過我。我要聽真話,你敢說嗎?」
慕容洛不顧眼裡的淚水,那止不住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也讓她看不清楚眼前站著的夜梓熙此時此刻到底是什麼表情。
他冷冷一笑,俯下身子靠近了慕容洛耳畔。那溫熱的鼻息,熟悉的氣息觸動了慕容洛的心弦。這個男子,曾經是她深愛到骨子裡的人。什麼時候開始,她就像是一個吸毒者,而他的愛讓她深深上癮。
「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一點點都沒。把你帶回別院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你的行蹤,特別是夜澄萱。我要他沉浸在失去你的傷痛之中,哪怕是你死了我也不要讓他得到你。在別院裡,我對你所說的話,包括我對你每一個舉動都是假裝的。我要假裝很愛你,假裝喜歡你的身體。每次看到你的臉,無法忘記我的父皇和母后,還有為你而跳下城門的小七。慕容洛,我就是要你愛上我,然後我再狠狠推開你。不留一絲餘地,不給你一個喘息的機會,和翻身的可能。相信,這世上最好的懲罰不是死,而是讓你生不日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以為,你死過一次會清醒了,想不到,你還是那麼傻,傻到相信我。」夜梓熙說著,便輕吻了一下她的耳垂。
那曖昧的舉動,在旁人看來慕容洛至少還得夜梓熙歡心。當她聽完夜梓熙這一番話時,心在一點一點冷下去。
渾身瑟縮,瑟瑟發抖。唇色變紫,臉色發白。她痛苦地緊閉上雙眼,眼淚裡像是充滿了血,流下來的不是晶瑩的淚滴,而是血淚。
心好痛,痛得無法呼吸。明知道這是結局,可沒有想到會成真。夜梓熙,你再次傷到了我。我沒有想過,你輕而易舉就能將我推入萬丈深淵,更沒有想到,推心置腹的你,我居然還會深深愛著。
「哈哈哈……啊哈哈哈……連丫鬟都比我值錢,慕容洛你真是瞎了雙眼會愛上眼前這個人。突然,她從長椅上站起身來,腳筋盡斷的她直接撲倒在了地上。
夜梓熙沒有去扶她,她也不在動一下。
她狠狠的用手敲打著自己的雙腿,這個時刻多麼希望雙腿能站起來啊。輸人不輸陣,在氣勢上她已經輸了一等。
算了吧!斷了吧!散了吧!忘了吧!
她狠狠地抽了自己好幾個耳光子,那耳光子清脆而響亮。「慕容洛你這個傻子,沒有腦子的白癡。現在看清楚了嗎?站在你眼前的是什麼人嗎?」
夜梓熙冷眼旁觀她的自我懲罰,終於慕容洛似是鼓起了勇氣。
「我看你們行完禮就離開,江雪好歹也是我的丫鬟。我要看看,背叛我得到的幸福,你們能快活多久。夜梓熙,謝謝你贈我空歡喜。我這輩子做過最對的事,就是和夜澄宣有過一段。起碼,我這一生不是只愛你一個。若不然,我想等下我死的時候會死不瞑目。你永遠都比不上夜澄宣,在我眼裡夜澄宣比你強,起碼他不會強人所難,不會趁虛而入。不會傷害我,不會用卑鄙手段。」慕容洛似是一下子清醒,也明白到夜梓熙為何要這樣對待自己。
原來,他是怕自己處處比不上夜澄宣。
夜梓熙臉色變成了豬肝色,蹲下身掐住了慕容洛細緻的脖子。就在生死攸關的一線間,一身火紅鳳袍的江雪朝著夜梓熙與慕容洛走來。
她注意到了江雪的腳,那只原本瘸著的腿腳,並沒有事,靈活的讓她哭笑不得。
被蒙在鼓裡的人是她,恐怕這個真相夜梓熙也知道吧?
「小姐,我扶你起來。」江雪走上前,伸手想要扶起慕容洛,她一把推開了江雪的雙手。
藉著力,雙手扶住了石柱,她低估了自己的力量,雙手被石柱磨破了皮肉,雙掌慘不忍睹。江雪又要上前,慕容洛終於不再起身,依舊坐在地上。
「別碰我,你讓我覺得噁心。誰傷害我都不重要,可獨獨你不可以。恐怕你的名字也是假的吧!銀夷國公主——紗瓦伊。」慕容洛仰起頭,怒視著眼前的紗瓦伊。
被道出真實名字的紗瓦伊臉色變得慘白,隨著又恢復了原樣。
慕容洛打量著紗瓦伊今天的裝扮,她長得不算差,可以說很美。哪怕是說傾國傾城都不過分,大紅的嫁衣襯得她皮膚越發白皙,可人。她不解的是這麼多機會,為何她要到現在才取代自己想要嫁給夜梓熙。
唯一有可能的是,她是趁著自己消息的這段日子與釋廉產生了感情。
那高不可攀的公主,居然是她的奴僕。想到這裡,慕容洛不覺得一陣好笑。
夜梓熙扶著紗瓦伊,「不用理會她,今天是你我成親的大好日子,不要被她破壞了良辰吉時。」
帶著紗瓦伊離去後,寒劍馬上上前扶起了慕容洛。
站在暗中的男子,眼底裡,滿是精光。此仇不報非君子,夜梓熙今天我要你嘗嘗失去摯愛的滋味是如何的。
賓客到齊後,成親儀式就此開始。慕容洛遠遠地看著,那原本屬於她的王妃之位,頃刻間就要拱手讓人。
她一陣暈眩,眼看就要暈倒,還未等寒劍扶住她,一雙大手扶住了她。慕容洛回過眼一看,那人不是夜澄宣是誰呢?
「洛兒,你可還好?」夜澄宣語帶關心的問道,看著一臉蒼白如紙的慕容洛。
她微微頷首,這場成親儀式一定要看完。
紗瓦伊站在夜梓熙身旁,慕容洛越看越心寒。
等儀式差不多的時候,她正要走。夜澄宣握住了她的小手,「不可以走,今天你是朕的客人。」
她知道眼前人的心意,是想告訴自己,縱使別人做得再過分,天塌下來還有他這個皇帝。
夜澄宣命侍從左右扶著慕容洛坐到了上座,他則是坐到了慕容洛的另外一邊。
既然先帝與皇后都不健在,夜澄宣有資格喝這一杯茶。
慕容洛故作平靜地坐在上座,夜梓熙凌厲的眼神朝她射來。也不去計較,哀莫大於心死,一個眼神能算得了什麼。
「小姐,多謝你收留我,若沒有你,紗瓦伊早已死了。更不會有今天的一切,這杯茶我敬你。」紗瓦伊跪在慕容洛面前,把茶遞了過去。
瞧見紗瓦伊眼底裡的狠毒,慕容洛知道這杯茶喝不得。但,她還是想喝下去。
夜梓熙見慕容洛遲遲不喝,出聲催促她。「敬你這杯茶是仁至義盡,你若是不喝,那麼還對本王心存幻想。」
慕容洛望著那一杯茶,終於還是伸手接過。
「夜梓熙,你我從此恩斷義絕。」慕容洛端起茶,一飲而盡。
那杯茶喝下去,仿若連同她的心碎一併喝掉了。眼淚沿著顴骨滑落,落在唇瓣上,苦澀蔓延在心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