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把他從地上抱起,他哭著搖那個人的手臂:「阿廉叔叔,帶我去找爸爸,我要去找爸爸。」
阿廉耐著性子,把小杜抱回屋中,大廳裡,祝安好站在二樓的階梯,一個人定定的站著。阿廉把小杜放下,小杜便飛撲著衝到媽媽的懷裡。
「媽媽,我要找爸爸,爸爸說,他不回來了,不回來了。」他哭著搖媽媽的手臂:「媽媽,你快去把爸爸叫回來。他最聽你的話了,媽媽,媽媽……」
「不回來?那就好,那樣最好了。小杜……」她捧起兒子的臉,狠狠的親了一口,笑容從她的唇角向著整個面部發散,像盛開的山桃花,明艷可人。她讓身後的傭人把小杜帶了上去,轉身靜靜的下了客廳。
她站在客廳的中間,冷眼望著旁邊木然的阿廉和悲怒的阿明,唇邊再次扯起那一抹笑。4年,兩世,她終於把他掃地出門,她還要把他從自己的心中永遠的掃地出門。
乾乾淨淨。
阿明從後衝上來,差點一拳便揮了過去。阿廉把他攔住,搖搖頭。阿明衝動的嚷道:「要保護一個如此狼心狗肺的女人,你可以,老大可以,但是我……不可以。」
「你們也可以走了。」祝安好清麗決絕的嗓音在屋內響起,鏗鏘的說話聲在寬闊的屋子裡像一把鐵錘撞擊著阿廉和阿明的心。
「你們是葉墨多年的親信。如今,他走了,你們也應該跟著離開。是的,你們與葉墨有約定,但那是你們和他的私事。我不需要你們保護。葉墨,把一切都輸給了我,以他的個性,他必然是不服氣的,他一定也留了後著,要捲土重來,會再次讓我輸得一敗塗地。但是,這一次,我不會怕,我不會再怕他了。你們還留在我的身邊,只不過是葉墨安排在我身邊的眼線罷了。我祝安好死後逃生,你們以為我還看不透?我的眼睛不是瞎的,所以,你們別想著在我的身邊玩花樣。」
阿廉搖頭,輕笑,笑容和數天來的葉墨一樣,透著分明的苦澀,他仰天歎息:「老大,你的心瞎了?一直愛著的是這樣的女人?」
一直衝動的阿明此刻卻咬著下唇,唇邊滲出斑斑血跡,他拖著阿廉道:「我們走吧。其實她很可憐,一個盲了眼、瞎了心的女人,真的太可憐了。老大,我會聽你的話,保護好她。哈哈哈……這種女人,就應該讓她的命長一點,讓她活著多受點罪。」
大廳的門關了,靜悄悄的。偌大的客廳,陽光從落地窗外洋洋灑灑的透了進來,在地上撒下一層金色的粉末,祝安好沿著客廳悠悠的漫步。用手接住陽光傾瀉下映出的細微塵粒,穿過走廊,清涼的風從側邊吹進,沿著門簷向外走,游泳池池水與太陽相互揮灑,發出耀眼的金光,花園子裡,紅的杜鵑燦然盛開……
這一切,是她的了。曾經屬於葉墨的這一切,通通都是她的。她贏了,不再需要像從前一樣對他低眉晗首,任他欺凌侮辱。
這綿延兩生的仇恨,終於完美的解決。她贏了他,把本屬於他的一切據為己有,把他丟入一無所有的人間地獄。
葉墨,你也應該嘗一嘗眾叛親離、一無所有的悲傷結局,這是你的報應,報應。
……
以下是祝安好篇:
今天已經是第7天,是葉墨離開的第7天。我很安靜的在早上醒來,不是早上,應該是凌晨。
因為,天上的月兒還在當空照耀,窗台上的玫瑰花還沒完全被露水潤濕。我第7次在這樣的凌晨醒來,碾轉反側,再也睡不著。
葉墨離開的第一天,我很興奮,做了很多事。比如:把大廳裡的沙發擺設全都換了,把葉墨最喜歡的那一幅掛在樓梯轉角的名畫也換了,反正,一切從前葉墨喜歡的,我都換了。
這是我的屋子,往後,這裡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不要再有任何關於葉墨的氣息。
阿廉和阿明在偏廳外淡然的望著這一切,一直不說話。我知道,他們會向葉墨報告這些,但我不在乎,反而很愉快。
第二天,我就把停在車庫裡面那些名車,都賤價賣出去了。葉墨的合同裡規定,3年內不能把葉氏的股份變賣。但沒有說,不能賣他的資產。我要把原來屬於他的東西都賣了,包括這一間大屋,有一天,我要是高興也把它給賣了。
阿明經過的時候,看了一眼葉墨最喜歡的那一輛奔馳,沒有說什麼,便走開了。
我忽然很想抓住他,問一下,他的老大昨晚過得怎麼樣?他在人生第一個落魄的一無所有的夜,會不會睡得不太好。
第三天,是倒霉的一天。因為小杜開始很不聽話,他總是纏著我問:爸爸去哪裡了?一邊問,一邊搖我的手臂,我抱他,哄他,嚇他,都無濟於事。
我忍無可忍的輕輕打了一下他的小屁股:「從前,媽媽不在你的身邊,整整4年,又不見你這樣找過媽媽?」
他抽著鼻子,更加哭個不停:從前,爸爸和我一直在找媽媽。找了好久,好久。現在終於找到媽媽了,爸爸卻又不見了。小杜好命苦,小杜就是活該不能與爸爸、媽媽團團圓圓。
我心中煩透了,轉眼見阿廉在花園子裡踱步,很想把小杜丟給他,讓他的老大來帶。我是趕他離開這個家,但沒有讓他不見蹤跡。
想是不曉得到哪裡逍遙去了。葉墨為人,斷斷不會刻薄自己的。他是想,我會回頭,我會受不了小杜的磨折,最後會求他回來。
我不會求他的。我自從恢復記憶以來,無時無刻的不記起那在鳳凰花樹下的疼痛。當我用那把小刀剖開我的肚子時,他在外面與黎真琴的對話還是不停的響在腦海。
我忍住痛,看著血從自己的腹部一點一點的流出來。我學著,從教學電視上學到的手法,剖自己的腹,但沒有實際的操作經驗,每一刀下去,便不得要領,而且,力度不夠,許多次之後,小腹的傷口已經斑斑駁駁之後,我咬了咬牙,狠了心,才見到自己的子宮開了,小杜那一對肉乎乎的肩首先映入我的眼睛,我用力的按了許多下,才把他從自己的肚子裡挖出來。那種揪動五臟六腑,差點把我牽扯到死去的疼痛,仍在我如今的身上隱秘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