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安好,安好……」葉墨在鳳凰樹下回轉身子,搶過了後面的阿廉手中的槍,遠遠的指著前面的黎創龍。他的聲音如來自地獄,空洞暗啞:「我要殺了你……們。」
黎創龍身子像落葉般顫抖,他的肩部和腹部的傷口正在噴著鮮血,如此頹敗的他,卻笑得響亮瘋狂:「葉墨,你贏了嗎?哈哈哈……你的兒子,你最愛的女人,在你的面前,死無全屍。葉墨,你這一仗,贏得可痛快麼?」
「啊……」葉墨絕命的狂嚎,伴著長長的警笛聲。黎創龍笑得更加得意:「葉墨,警察來了,你能對我怎樣?殺我嗎?來啊,來殺我啊。」
「好,我就殺了你。」他在警車的圍堵中,扣動了扳機。
一聲槍響,響遍整個空曠的天地……
不遠處,杜鵑花叢的後面,傳來嬰兒清越的啼哭。
那一天開始,很久以後,他的眼前,全是鮮紅,流不盡的血。
葉墨番外:
那一年,他生命中最愛的女子,在那株美麗的鳳凰樹下,飄揚的紅色花瓣反襯她蒼白的臉,她倚在樹下,原本隆起的小腹一直在滲著鮮血,像在等他。卻在他將要衝到面前時,絕望的流下淚水,顫抖著向後退,她美麗的閃亮眸子像看見了一幕恐慌的幻像,然後,毫不猶豫的向下跳去……
那一天開始,很久以後,他的眼前,全是鮮紅,流不盡的血。
他永遠不會明白,她為什麼會在驟見自己的時候那麼恐慌,又那麼絕望。
他更不會明白,她在向後跳下時,嘴裡呼出無力卻清晰的那一句話:「葉墨,我恨你!」
「我恨你!」這是她留給他最後的說話,在那棵飄買著紅色花海的鳳凰樹下。
「不要,祝安好……」他衝到了那棵鳳凰樹下,樹下她的鮮血殷紅,與落下的鳳凰花瓣纏結在一起。他舉起槍,對著黎創龍毫不猶豫的開了槍。
「我要殺了你……們。」他的怒火和絕望壓抑不住,她走了,他們的孩子走了,那麼,他還要這條命來幹什麼?
如果不是及時趕到的阿清托高他的手,他已經在幾十名包圍的警察的眼皮底下,成了殺人重犯。
當時,子彈劃過鳳凰樹的間隙,向著遙遠的未知的遠方飛去。
安好……
不遠處,杜鵑花叢的後面,傳來嬰兒清越的啼哭。
分開杜鵑花叢,打開輕掩的電話亭子,一個初生的嬰兒張著雙臂啼哭,他的身上裹著母親那件白色長裙撕下的布料,圍布上繫著的一個小小金屬器在閃爍著紅光。嬰孩周圍的地下全是血色的水,而他被緊緊的包裹,高高的放在一疊厚報紙的上面,身子乾淨而純潔,像剛剛跌落凡間的天使……
他抱起孩子時,孩子不再哭,眼睛裡的淚水晶瑩剔透,那是一雙湛藍的眼睛,像極了湛藍的、波光粼粼的海面,撲著金光閃閃的光芒,黑亮的瞳仁亮亮的凝視他……
葉墨哭了,把頭深埋進兒子的胸前。兒子的身體有著孩子的甜美,和她血液的腥味。那樣殘酷讓他癡迷。
這是她留給他的最後的味道。
兒啊,你的媽媽,她是以什麼樣的絕望和勇敢,才自己剖開自己的小腹,把你送來這個塵世,卻捨棄了自己的生命?
很多年後,他都不敢去想像。她在把刀子割向自己的小腹時,是何等的絕望和悲傷。
安好,為什麼不等我?
為什麼?不等一等我?
……………………
葉家書香門第、三代富貴,7代之前的祖先,還曾官至丞相。福祿雖厚,但奈何子孫緣薄。到了葉墨這一輩,已是三代單傳。
葉墨的父親在他16歲的時候,因病去世。葉太太一個弱女子,支撐著偌大的葉氏家業。表面的富貴浮華,掩蓋了她背後的辛酸。
所以,葉墨比同齡的人更早熟,也更幹練。葉家富可敵國,卻只有一個女人和孩子。葉太太雖然對葉墨不去留學頗有微詞。但也開始著手培養他來接班。
有一天,任姨帶著一個女孩子在花園裡澆花,她紮著長長的馬尾,一張小臉被太陽灑得嬌艷欲滴,那雙眼睛又大又圓……
任姨說:她是祝司機的女兒。
她站在葉墨的面前,一點兒也不害羞:「我叫祝安好,祝你平安好運,就是這個意思。」
很清脆的如黃鶯出谷的嗓音。他不禁多看了她兩眼。
聽得任姨與祝司機說:你把兒子送寄宿學校了,女兒你就不管了嗎?
祝司機歎道:她14歲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後來,他便讓祝司機把她留在了葉家。因為她的中學離葉家比較近。
再後來,忘記了什麼時候開始,她就無時無刻都出現在他的身邊。
那是很自然的過程,就像在漫長的生活中養成無法更改的習慣,雖然其實一點兒也不漫長。
就像那一晚,他從外面回來時,她正在大廳最邊的那張短沙發上窩著,雙手抱著膝蓋,頭左敲一下,右點一下。
那一天,是初春,天微涼,他想搖醒她,讓她回自己房間去。但當他的手放到她的手臂上,她的長睫毛被窗外的微光在臉上投下兩道淺淺的暗影,她的嘴角輕扯了一下,似是因夢到某些美好的情景而發笑。他才記得她是一個很愛笑的女孩,也許是不忍打擾她的美夢,他把她抱起,送回了房間裡。
從那一晚開始,她每晚都會窩在那個短沙發上睡著,而他每晚都會抱她回房。
她的房間在傭人區,要經過長長的迴廊,還要轉過花園的一角。但是他覺得,並不算太遠。
後來,他回家的時間多了,會把一些工作帶回家裡做。他在書桌上看文件,她就半倚在另一端的沙發上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