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細雨,纏纏綿綿,柔風拂面,訴說著傾城往事。
獨倚軟榻長亭,側身瞇眼,薄被掀覆,看煙雨朦朧的世界。
雨打芭蕉,淅瀝小雨沖刷著草木淺軀,巍峨宮殿如雨中的海市蜃樓。
「啪嗒啪嗒」的雨聲,一滴滴,落在千陌錦心頭,無言,安寧吧。
儘管滿口苦澀,她不曾講過一句話。
養傷。
心傷無法痊癒,卻要拖著殘破的身子苟活,腦中始終空白如紙。
什麼時候,能不要這麼寂寞……
什麼時候,能不能不要如此愚蠢連應該想誰都不知道……
閉眼,安靜的黑暗,假寐。她還能撐多久……
心中的洪水決堤,淹沒了她的情感,杜絕了她的話語,什麼都失去了,只剩下心口碎片。
「陛下!」身影敏捷,錦衣快步而來,抱拳跪於陌錦身前,雨水微微打濕她的衣紗。
錦衣,剛毅的女子,忠心。
「何事?」陌錦掀了掀被,淡然啟唇。
「千月琉已經帶罪認供收押至監……某朝篡位,毒害先皇,理應處以極刑,可陛下遲遲不肯下旨,朝中上下已經議論紛紛,畢竟連丞相大人也已大公無私……」
「……這樣啊,那麼,」睜開金色的眸子,陌錦空洞,「就按照你們的意願吧,下令,賜死。」
惘然,枉然,往然!
天牢。
陰冷黑暗之地,是人間的地域。
幾尺高的窗口透入一絲光,瘦弱不堪的男子渾身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縮在黑暗的一角。
地上雜草如堆,污穢之地,還有不知哪個冤死鬼的血跡斑斑。
他銀絲遮住了臉,污濁不堪的衣服,包裹他瘦的嚇人的身子。
他進入天牢十日,一直閉著眼,不曾講過一句話,未曾用過一頓餐,守衛怕他餓死,每日給他灌些水。
這不是人呆的地方。
他總是這麼蜷縮在一角。
錦衣帶領侍衛,打開牢房,停駐,看著不成人形的男子,歎氣。
注意到周圍有人來,男子微微移動了一下腦袋。
錦衣無奈搖頭,端起右邊案中一杯酒水,遞到他面前:「是……女皇的旨意。」
男子目光有了聚焦,側過頭,髮絲滑過臉龐,露出污泥的容顏。
眼光鎖住這杯酒水,果酒香味,卻是青綠色的液體。
曾經有個女子,總是愛喝果酒,卻也常常喝醉。
伸手,如木偶一般,指尖顫抖,觸及杯壁,端到唇邊,淡然,然後,一飲而盡。
喉結滑動。擦乾嘴角殘餘的毒酒,嘴角竟然微微上揚,污穢的臉上露出幾分光彩。
「殿下,一直想說,代替哥哥,謝謝你……」
毒酒下肚,腐蝕血肉。
「陌錦,我陪你……」
腐蝕五臟六腑,男子咬唇,痛得倒地翻滾,唇邊咬出血,顫抖。
「陌錦,其實,很愛你……」
毒酒的折磨,將內臟化為血水,極致的痛。他手握成拳,骨節泛青,銀色的瞳孔開始放大。
「琉兒,有你好幸福……」
鮮血浸染他銀色的髮絲,滿地血水般的液體。停止顫抖,拳頭漸漸鬆開。
他死了。
千月琉死了。
琉兒死了。
天牢小窗透下一縷陽光,殘照他沾著血跡的臉龐,溫柔的撫摸。
心臟猛地顫抖,原本熟睡的女子睜開金眸,心驚,扶著軟榻微喘氣。
雨,還沒停啊……
「回稟陛下!犯人已處死!」錦衣儼然。
「是麼……下去吧……」盡力壓低自己的聲線,感覺腦子一陣轟響,女子早已崩潰。
緊抓錦被,指甲刺得她生疼。
「是!」背對著離開的錦衣,陌錦口中含糊不清,眼眶突然熱了起來,喉嚨口似乎堵住了,哽咽,壓抑。
雨突然停止。
猝不及防,雲朵散開,更強烈的光,金光渙散。
明媚啊,刺眼。
看向花園,生命之樹,大放光彩。
而女子,呆滯著,突然間,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