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不!」朱蕭無力而瘋狂的喊道。明知道她心脈已被震斷,明知道沒有用,他依舊沒有放棄。
他不相信,居然救不活。
然而,這個事實,卻又不得不承認。
走廊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靜寂之中。
這裡本就充滿了死氣,到處都是死人。走廊盡頭,陣陣的慘呼,從未停止過。這是一個人間地獄,一個連死神都懼怕的地獄!
塵舞慢慢站起來,看向夜君。世間所有的沉痛悲拗,似乎都集中在了她雙眸之中。
「你曾經救過我兩次。」塵舞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道,臉上,只有麻木,語氣也很平靜。然而,這麻木和平靜之下,所蘊含的悲傷和絕望,沒有任何語言,能夠描述出來。
夜君望著她,聲音顫抖。「塵舞,我不是故意的……夜火,也已被你殺死……所以……」
「所以?」塵舞渾身顫抖,瞳孔慢慢收縮。
「所以,我們扯平。」
「扯——平?」塵舞喃喃重複,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然換上了更冰冷的冷漠。她慢慢道:「10年前。當靈王派夜色滅戰族的時候。就注定,我們,永遠也無法扯平。」
夜君渾身一顫,臉上洋溢著不敢置信。他第二次聽到了自己顫抖的聲音。「戰族?你是戰族的人?」
塵舞一揮手,一道閃電,代替了回答。
夜君擋住,唇角浮現一絲苦笑。「所以,你不會原諒我了嗎?」
這絲笑容如此淒涼,如此落寞。他的臉,由於某種深重的絕望,而痛苦的抽搐著。
他從不知道,原來,心痛若死,便是這種感覺。
「那麼,來吧。」夜君忽然放下手,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深黑的雙眸,盯著塵舞,裡面蘊含的深情,如海一般深邃,「殺了我吧。如果這樣能令你高興。」
他神色如此悲哀,跟剛才那個毫無感情,毫無同情的夜君,判若兩人。
他就用這樣的眼神,一直看著塵舞。他的眼神很輕柔,聲音也很輕柔。他柔聲道:「就當從未認識過我。就當我從未救過你。就當我們,毫不相干……」
塵舞的手,緊緊握成了拳,牙齒死死咬著唇,渾身顫抖。
受傷時,夜君細心的照護;那次刺殺,他不動聲色的將她打到結界外……一一在腦海中掠過。
她不是忘恩負義、鐵石心腸的人。
現在,讓她親手殺了夜君,她怎麼能?怎麼下得了手?
不,不要再想了。想想父母,想想那些同病相憐的戰族的兄弟姐妹。如此好的機會,為什麼卻不動手?快動手吧。
咬了咬牙,她重新揚起手。
一道白光,擊向了夜君。
而他依舊一動不動,依舊癡癡的看著她,似乎看不到這死亡的白光,只看到塵舞。
一對上那道深情的視線,塵舞的手一抖。
白光貼著夜君的手臂,劈向他身後牆壁,發出轟隆一聲巨響。
夜君只覺得手臂上一痛。他的心,已死了。以前,塵舞幾次三番的刺殺父王,他以為,只不過因為,她是醫聖的保鏢,為了保護醫聖不被奪走。他至死也想不到,塵舞竟然是戰族的人!
戰族,戰族,那是幾萬人的命,多可怕的仇恨!
夜君悲涼的笑著,只覺得心,掉進了無底的地獄之洞,不復希望。
他們,注定是敵人,塵舞,注定不原諒他!
他伸手,無所謂的擦了擦手臂上滴落的血,他的心,也麻木得不像是自己的了。他聽到自己毫無生氣的聲音。「怎麼,下不來手嗎?」
看著那微微顫抖的嬌柔的身姿,一絲憐憫,掠過心頭。塵舞,作為戰族的後代,她該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以前,他也殺了很多人。但是,從未想過,被他殺死的那些人的感受,他們親人的感受。
只想著掃清障礙,屈服自己的威力。但現在,他才發現,這樣的殺戮,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他似乎聽到心裡面,有什麼,在崩塌瓦解。
沒有希望了嗎?是啊,沒有希望……
這一想法,令他的心,從未有過的,像被什麼撕裂一般的疼痛起來。
「我只想問一句。」頓了頓,他看向塵舞。「如果,我不是靈王的兒子,你,會不會——愛上我?」
對上那深黑的眼眸,那裡沒有戲謔,沒有冷酷。只有一種真摯的深情,一片深黑之中,似乎有火花,一閃而過。那迫人的熱度,令塵舞下意識的轉開了目光。
才一轉開,她便對上了一雙淺褐色的眼眸,一直凝視著她,安靜,卻期待,充滿了複雜的情感。
她該如何回答?
她根本就沒有愛人的權力。自從目睹了母親的慘死之後,10歲以前的她,就已死去。剩下的,不過是個空殼,一個為了報仇而活著的行屍走肉。
「我拒絕回答。」塵舞慢慢讓呼吸平穩下來。
夜君眸子一陣發亮,嘴角甚至浮現了一個微微的弧度。下一秒,他已向走廊盡頭掠去。「跟我來。」
他的翅膀冒出來,巨大的翅膀,在略顯狹窄的走廊上,輕輕一動。他像一陣風,腳沒著地,卻已飛掠而去。
塵舞追過去。
「塵舞!」身後,朱簫大喊著,眼睜睜看著塵舞翻飛的衣角,在走廊盡頭消失。
「我對付她。你快走!」JACK擋在了朱簫和女人之間。
「好。」
瞬間轉移用不了,雙腿還是可以跑的。朱簫跑出了迷宮。外面,月亮似乎也受不了這淒慘的時刻,而躲在了雲層後,周圍一片黑暗。
到處看得到廝殺的人們。隨時有人受傷。
朱蕭被地上的物體絆了一跤,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卻看見,原來這個物體,居然是管家。他奄奄一息的躺在那裡,然而,還有心跳。
朱蕭焦急的看向遠處,那耀眼的金色翅膀,已不見了蹤影。
他俯下頭,執起了管家的手。
不能,見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