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舞一愣。
朱蕭放柔語氣。「今天放學,我看到你跟一個黑衣男人……」
塵舞怔住,過了許久,她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笑。無奈,淒涼,憂傷。
不能再遮掩了嗎,不能再拖延了嗎?
原本想再拖延幾天,希望能再跟他多相處幾天。但是,就連這幾天的時間,都不能有了嗎?
「我只是關心,並非責怪。如果不想說,就別說了。」看見那樣的笑容,朱蕭頓時有些著慌。從沒見過這樣的塵舞。既痛苦,又故作堅強。
「不。」塵舞慢慢道。「反正遲早都要說。」
「我,要離開了。對不起。」
「離開?」朱蕭瞇起眼眸,一面回味著這句話,一面道:「確實,我本來就不打算在這裡久住。我們的確是要離開。」
「是我,不包括你。」塵舞艱難的道。
朱蕭臉色一凝。「你是說,你要離開我,我們要分開?」
「嗯。」
朱蕭還是拒絕往下深想。「你要離開多久?我可以去找你嗎?」
塵舞垂落眼簾,不敢看那俊逸的臉龐。「朱蕭,我們分手吧。」
她聽到意料之中的抽氣聲。
餐廳裡頓時安靜得可怕。
許久,才聽到那溫柔的語聲,小心翼翼,似乎怕打碎了什麼東西,道:「你在開玩笑的,對不對,塵舞?這一點也不好笑。」
他的聲音,流露出微微的顫抖,洩露了此刻心底的恐懼。他的雙手伸出,握住了她瘦弱的雙臂。掌心有些濕,熱力烘烤著塵舞的皮膚。
塵舞心裡,似乎有什麼翻滾著,令她頭暈目眩。唇蠕動著,一時竟無法說出話,過了許久,閉了閉眼,她深吸了一口氣,才接著道:「這不是玩笑。我真的,想分手。」
「不,塵舞,我沒聽到。我什麼也沒聽到。」
手臂忽然一收,塵舞站立不穩,一下子栽進了一個烙人的寬闊堅硬的胸膛前。那裡,撲通撲通跳動的頻率,讓她聽了都不覺的心亂起來。一個低啞的語聲,自頭頂發出。「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收回剛才的話?」
這樣無助,迷茫,卑微的懇求語氣,不該來自這個堅強的男人的嘴裡。
塵舞閉上眼,一大滴圓圓的淚,便脫離制錮,滾落而出。
「噢,塵舞,你也會哭,也會難過嗎?」他的唇,溫柔的吻走了淚水。「那麼,不要走,好嗎?」
要用多大的克制力,才能控制住哽咽?
塵舞緊緊閉上唇,搖頭。
那雙冰涼的唇,微微的顫抖著,沿著她的眼角,臉頰,鼻子,下巴,如羽毛般溫柔的滑過。
然後,貼在她的嘴角上。「我的塵舞,你還是堅持嗎?」
塵舞面色潮紅,呼吸急促,然而,她還是堅持:「是。」
一陣怒意,席捲了朱簫。他用盡全身力氣,吻在了那顫抖的唇上,舌靈巧的追逐著她的,吮咬舔噬,似乎要奪走她所有的氧氣,收走她所有的言語能力,讓她再也說不出這樣的話語。
塵舞閉上眼,渾身癱軟,氣喘吁吁,不由自主的回應起他來。如果在離開前,能夠滿足他,那麼,為什麼不呢?
朱簫身體一緊,手自衣服下滑了進去,掌心的熱度,烘烤著塵舞細膩光滑的背。然而,他還沒有忘記魔鬼般的迷惑引誘。「別離開,嗯?」
塵舞的神情,表明她已很沉迷。然而,她的話語聲,還是那樣堅定。「不。」
他停止一切動作,稍稍離開。
誘惑不成,那雙淺褐色的雙眸已冒火,但被強行忍住。「是我做錯了嗎?」
盛怒的雙眸之中,充滿了悲傷,也充滿了痛苦。
她怎麼忍心。
但是,就這樣吧。
戰族的後代,注定不能有情,注定在仇恨之中度過。太多的感情,只會增加痛苦,朱簫的痛苦,自己的痛苦。何不讓一切就這樣結束呢?就讓朱簫恨她吧,也好過讓他加入這無底洞似的仇恨之中。
「不是你的原因,是我。」她轉身,避開了那探詢的雙眸。「是我——想跟你分開……」
她頓住了,再也說不出口。
一陣可怕的沉默之後,那嘶啞的聲音,悲痛得幾乎已變形。「理由呢?即使是劊子手,殺人也需要理由。」
「沒有理由,不要問了。」她的心很亂。
不想說謊,可是,又要說謊。不想傷害朱蕭,可是,此刻,卻正在深深的傷害著他?不只是他,她何曾不正在傷害著自己?
朱簫溫柔的凝視著那秀氣的頸項,良久,他的聲音,如同天上的雲朵般溫柔纏綿。「我愛你,塵舞。」
塵舞身體一晃,顫抖起來,似乎下一秒,便要倒下來一般。然而沒有,即使她抖得像雨中的桃花般無助,她的脊背還是僵硬而倔強的挺直著。「可是——我不愛你!我根本不愛你!」這句話一說完,她渾身的力氣似乎用光了一般,終於伏倒在桌上,淚如雨下。
朱蕭呆呆看著塵舞。時間,彷彿在此刻靜止了。
多可怕的靜止!
「原來如此。」他的聲音如此空洞,如此淒楚,這世上,還有比這更淒楚的聲音嗎?
「原來如此。」他低低的重複著這四個字。「那麼,一直以來,都只是我一廂情願嗎?難怪,很少看見你的笑容。」
頓了頓,心已經碎了,散了。然而,他依舊還是道:「是我強迫了你嗎,塵舞?我以為,只要我用心愛你,只要我努力,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就像我愛你一樣……」
身後的語聲哽咽著,沒有再說話。
塵舞再也忍不住,回過頭。
那淺褐色的細長眼眸中,閃爍著的,是什麼?
其中,有一滴,已經自眼眶滑落下來,順著削瘦的臉頰,滑到了堅毅的下巴。
塵舞的心,驀地被什麼突然揪住了一般,異常疼痛起來。
她傷害他了嗎?她竟傷害他這麼深嗎?他從不在人前落淚,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