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等了醫聖很久很久……」他濃重的鼻音中,帶著抑制不住的激動。
他抬頭看了看夜空。
風正把烏雲吹開,月亮就快要露出圓圓的輪廓。
他迫切的語無倫次,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太多的話,以至於不知道該說那句。
「請幫助我們……我沒有太多的時間……我的病,就是……」
烏雲終於被風吹掉,柔和的月色,立刻從遠方移過來,慢慢投影到了這塊漆黑的街角。
就在月亮投落到他們身上的瞬間,原本安靜的人群,發出了一陣不可思議的低吼——這並非人類的低吼,而是最原始的,野獸的吼叫。
握著高瘦男子的朱簫,最先發現了這一驚人的變化。
他握著的手,原本跟常人無異,但現在卻忽然變得很大,大得他都握不住,長長的毛髮,在一瞬間也爬滿了那隻手。
他抬頭,便看見了一個長滿了毛髮的黑黝黝的胸膛,再抬頭,才看到了一顆類似於猿人的頭顱。
他驚駭得想要甩開手,但對方越發緊的抓住了他。
然而,在長長毛髮間露出的眼眸,卻如此的清澈,善良,毫無惡意,只有某種恐慌。
他似乎想要說什麼,然而出口的,卻是一聲低低的咆哮。
菊在一陣驚恐的戰慄後,已經跑過來,擋在了朱簫身前。
那毛茸茸的手,隔著菊,依舊緊抓著朱簫的。
朱簫只覺得手臂都要斷了。
「放開他!」菊大聲道,一道白光,向那個是她兩倍高的猿人擊去。
他靈巧的避開,朱簫被拖得踉蹌了一下。
正要向前跌倒時,感覺身體一輕,已經被抱在了一個滿是毛髮的懷抱裡。
此起彼伏的咆哮,在猿人間迸發出來。
朱簫只覺得頭都要暈掉。
抱著他的猿人轉身朝後面低低尖哮了一聲。
那陣喧囂便在一瞬間消失,四周又恢復了安靜。
菊仰頭看著朱簫。「把他放下!」
她還沒唸咒語,那猿人卻忽然做出了令她詫異的動作,「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粗重高大的身軀,小心翼翼的把朱簫放了下來。
朱簫腳落地,定了定心神,伸手擋住了欲衝上前的菊。「慢著。」
菊詫異的看向他。
朱簫看著仍舊跪在那裡的猿人,緩緩道:「你想要我幫你治療?」
猿人低低咆哮表示認同,露出尖尖的牙齒,相對現在的外貌來說,顯得無比清澈的眼眸中,竟滴出了一滴渾濁的淚。
朱簫深吸一口氣,找到了因緊張而缺乏的氧氣,勾了勾嘴角。原來如此,虛驚一場。「好,我答應你。」
菊也鬆了口氣。
人群,應該說猿人群中,迴盪起了低低的歡呼的咆哮。
那正跪著的猿人更是一把把朱簫舉起,輕輕拋到空中。
朱簫先是發出驚呼,接著無奈的笑了起來。
那人似乎很高興,一連拋了5,6下,才把他輕輕放下來。
月亮依舊掛在天上,遙遠而專注。
所有人都把目光停留在朱簫身上。
他的手放在猿人的頭上,一動不動。
半個時辰過去,他身體有輕微的晃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那一動不動跪著的猿人,終於發生了緩慢的變化。
他的毛髮,在不易察覺的變短,直至變得跟普通人一樣。
猿人的頭,也在慢慢的回復人樣。
他的身體在收縮,骨頭運動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色裡如此明顯。
本已因體形變化而撐爛了的衣服,又變得合身。——他已恢復了原本的身材樣貌。
這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就像變魔術一樣。
看起來輕而易舉。然而,只有猿人們知道,這個世上,除了醫聖,沒有人能做到。
人群騷動起來,此起彼伏的、興奮而喜悅的咆哮,在夜風中低低徘徊。
朱簫臉色蒼白,身體搖晃。
菊不由扶住他。「你還好吧?」
已恢復正常的高瘦男子,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手,摸著自己的臉,臉上滿是激動而狂喜的神色。
「我已經恢復了?簡直不可思議。」
他抬頭看看天上,月亮依舊掛在天邊,皎潔的月光,仍舊灑落在他身上。
「從出生以來,過了午夜12點,我從沒做過人類。」他目中竟流下淚。「以後,12點後,我可以以人類模樣出現嗎?」
他目光搜索著朱簫的,迫切渴望認同。
朱簫的眼神卻有些凝重。「不。只是外表被控制住了,血液還是猿人的。抱歉,我只能做到這樣了。」
「那有什麼不同嗎?」他疑惑道。
「我也不太能確定。不過,你可以試試。」朱簫指了指路邊那棵樹。
高瘦男子走過去。
他看起來那麼斯文,跟一般人類沒什麼區別。
然而,普通人展開手才能環抱住的那棵粗壯的樹,他只輕輕一拔,便被連根拔起,發出轟一聲巨響。
他一時愣在那裡。
朱簫歎了口氣。「是猿人的血液,讓你變得力大無窮。」
他低笑起來。「不必內疚,朱醫生。你已經很了不起了。我對現在的狀態非常滿意。」
他走回朱簫身邊,手放在胸前,行了個禮。「接下來,還要麻煩朱醫生。」
菊一直冷眼旁觀,這時忍不住道。「要治療這麼多人,會死人的。」
高瘦男子微微一笑。「小姐說得對。」
他轉身,對那群黑壓壓的猿人發出了一聲奇怪的尖哮。
處於人形的他,居然發出這樣毛骨悚然的叫聲,不得不讓人驚竦。
然而,他似乎很享受這樣。
他的尖哮剛結束,頃刻間,所有的猿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群居動物的好處,就是這樣。簡單的命令,便能有序的號令。我們在12點後,就會成為一支史上最強的軍隊。」他若有所思的微笑道。
長街恢復了冷清,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那群密密麻麻的猿人,好像都只是幻覺。
這樣訓練有素,的確讓人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