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聖 第1卷 為何要來?
    她們剛從衛生間出來,朱簫就對菊道:「把她扶到床上,她失血過多,需要休息。」

    塵舞打量著房間。「這是哪裡?」

    菊和朱簫對望一眼。

    「一棟別墅,夜君帶我們來的。」菊垂下頭。

    塵舞心一沉。昏迷前,她明明跟一群黑衣人打鬥。

    醒來,卻看到了朱簫。

    這只有一種可能,她早該想到的。

    塵舞忍住怒氣,看著菊,道:「你們為什麼不離開埃及?」

    菊咬了咬唇,轉開頭,沉默。

    「不能怪菊,她做得很好。是我不想離開。」朱簫深深的凝視著塵舞,歎了口氣。

    對上他的眼眸,塵舞身體晃動了一下。

    相比他被夜君挾持,她寧願自己受傷死去。

    他為什麼出現,為什麼不讓她戰死,或者逃跑?

    塵舞開始後悔跟夜君來到埃及。

    雖然派了菊過來,讓她通知朱簫離開埃及。

    但萬萬沒想到,夜君居然利用她引誘朱簫,並且真的引了出來。

    她不知該生氣,還是該高興。

    「你既已解聘了我,為何還要來?」

    她脫口而出的話,像一根鞭子——一根長滿了刺的鞭子,狠狠的抽在了朱簫心上。

    朱蕭目中的痛苦如此明顯。

    「那麼,你又為什麼叫菊來找我?」

    兩人彼此對視,一切盡在不言中。

    千言萬語,又怎抵得過彼此的凝視?

    既然不說都已明白,為何又要多說?

    他來,只是因為他想來。她叫他離開,也只是遵從內心。

    良久,感覺到血脈流動在加快,他深吸了一口氣,走向門邊。

    開門前,他低聲道:「好好休息。」

    他腳步有些飄浮,背影也充滿了疲憊。為了給她醫治,他已精疲力竭。

    房裡安靜下來。

    菊睨了眼塵舞黯淡的臉,遲疑了一下,道:「剛才你的話,會讓朱醫生很難過。」

    塵舞沒說話,但目中痛苦卻更甚。

    說那句話時,她何嘗不是也很難過?

    「他現在會瞬間轉移的靈術,但為了你,他沒有逃跑。」菊說完,走了出去。

    蒼白瘦弱的手,揪緊了床單,緊得連手腕,都跟著床單輕微的抖動。塵舞唯有死死咬住唇,才沒有哭出聲。

    她只覺得心被人扔在地上,碾得粉碎。

    「嘖嘖。」一陣唏噓聲。

    夜君不知何時,正背靠著門框,望著她,眸子如一汪幽深的黑潭,看不出情緒,語氣卻是嘲弄的。「「要哭就哭,何必虐待床單?」

    塵舞坐直身,神情恢復冷漠。「我承認,這次,你贏了。」

    「你在怪我?」他漆黑瞳孔一陣收縮。

    「難道不是你讓他們攻擊我的嗎?」

    她貓一般的目中流露出的敵意,讓他的心沒來由的一痛。

    他因這陌生的疼痛而怔住,過了許久,牽了牽嘴角,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跟著我,不也是為了替朱蕭監視我?」

    明知是事實,但說出來,還是讓他的心不由自主的一陣扯痛。

    他們對視,用一種敵視的、警惕的眼神。

    「我一定會讓他逃走的。」她道。

    他靜靜的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她。

    眼中並沒有生氣,卻充滿了悲傷。

    「你可以試試。」他面無表情的咧了咧嘴。「不過這個結界相當強,你的靈力在這裡恐怕沒有用。」

    他側身,一個30多歲的女人,端著一個托盤,一直站在他身後,此刻走了進來。

    「這是當地產的,生血的藥物。」他說道。

    塵舞卻看也不看那托盤一眼。仍舊盯著夜君。

    一股莫名的怒意,在心底醞釀,她竭力壓制住。

    「你到底要做什麼?」她瞇縫起眼睛。「讓我感激你?」

    先是派人把她打成重傷,然後,又好心奉上藥物。

    「如果是這樣,你大可不必。」她直視著他,一字一句道:「我永遠也不會感激你!」

    他面無表情的扯了扯嘴角,笑容比哭還難看。「你可以不感激我。但這個藥,喝下去總不是壞事吧。它不是毒藥——我沒必要下毒。」

    他語氣雖冷淡,然而目中的痛苦,卻在苦苦壓制中,不經意的愈發加重了。

    他話聲未落,「喤噹」一聲,擱在桌上的托盤裡的碗,被她隨手撩倒。

    碗裡濃黑的湯汁,灑落在托盤裡,順著托盤,又滴落到了地面。

    「我不要你這麼好心。」她大聲道,強迫莫名的心軟,又變冷硬。

    女傭先是嚇了一跳,然後手忙腳亂的開始收拾著湯湯水水。

    夜君閉了閉眼,緊握雙拳,轉身走了出去。

    夜涼如水,皎潔的月光,如水銀盤傾瀉在床前。

    塵舞在寬大的床上,翻來覆去。

    失血過多,令她四肢冰涼。

    現在,她開始質疑自己的作法——通過夜君接觸靈王,為父親報仇——這種作法對不對。

    為了報仇,她不怕失去自己的生命,但朱簫,不能受到任何傷害。如果因此害了他,她死也不會原諒自己。

    所以,無論她要做什麼,在那之前,必須讓朱簫走,離她遠遠的。

    但是,怎樣才能讓他離開呢?

    他是因為自己才沒離開。

    那麼,讓他討厭她好了——她寧願這樣,如果可以讓他心甘情願的離她而去。

    一想到那雙淺色眸子裡即將因她而露出的悲痛,她的心便在一霎那,沉入了無底的深淵。

    然而,在這個深淵裡,她的決心卻從未有過的堅定。

    她慢慢睡了過去。

    恍惚中,感覺一隻溫暖的手,輕搭著手腕,指尖傳來的熟悉的暖流,說不出的舒服。

    她張開眼眸。

    一雙淺色的眸子,正溫柔的凝注著她。

    然而,手腕上的溫暖的觸覺,卻被輕輕收回。

    她的記憶停留在溫暖的觸碰中,悵然若失。

    「你已好得差不多了。不過,今天還是要盡量躺著,多吃點東西。」

    這是醫生對病人說話的語氣,然而,他的眸子用一種並非醫生的急切,搜尋著她的。

    她卻扭過頭,只用冷冰冰的後腦勺對著他。

    他眼底一陣失望。「我今天要出去,為夜君治療病人。」他頓了頓,看見她瘦削的肩膀抖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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