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所長將歐陽平一行五人安排在雁門旅社,湯主任將同志們安排在第一進的樓上,這裡緊靠南大街——雁門鎮的街道呈「井」形,東西向的街道有兩條,一條是南大街,一條是北大街,南北向的街道也有兩條,一條在東邊,叫上街,一條在西邊,叫下街。雁門旅社坐南朝北,臨街一面的房子有兩層,樓上有一個伸出去的陽台,其實是一個走廊,小鎮上如果有什麼活動的話,站在走廊上便可一覽無餘。
雁門旅社的房間比較寬裕——說寬裕其實並不準確,歐陽平看著服務員小姐將五個標著房間號的木牌子掛在木牆上,木牆上有三排鐵釘,每一個鐵釘下面都有一個號碼,應該是房號,最下面一排的號碼從101到118,第二排從201到218,第三排從301到318,歐陽平掃了一下所有的鐵釘,上面只有七個木牌子,其中五個木牌子就是剛剛掛上去的:114,115,116,117,118,這也就是說,雁門旅社到目前為止,只有兩個客人,如果把歐陽平一行五人一起算上的話,也只有七個人。這不是很奇怪嗎?這麼好的地理位置——雁門旅社地處南大街22號,這裡距離雁門鎮最熱鬧的上街只有五十米左右的距離,所謂「上街」是雁門鎮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這裡有戲院,電影院,棋社,澡堂,書場,商場,早點店;雁門旅社的建築在整個雁門鎮是最好的——當然要除掉博物館和長蘆寺。
同志們走進雁門旅社只看到五個人,一個是湯主任,三個是服務員小姐,另一個是伙夫。
「周所長,這裡的條件不錯,怎麼客人這麼少啊?」
湯主任道:「這裡正在進行大修。」
湯主任所言不虛,旅社正在對第三進房子進行修葺。人站在第一進的弄堂上就能看見腳手架,還有一些工人模樣的人進進出出,搬東西,或者抬東西。
湯主任說,房子年代太久了,存在一些安全隱患,不修怕會出事,先修第三進,再修第二進,最後修第三進。湯主任就是雁門旅社的負責人。此人年齡在五十五歲左右,是根生土長的雁門鎮人;人很熱情,他親自動手,為同志們打開房門、整理床鋪,雁門旅社不但提供住宿還提供三餐。
「湯主任,這裡就是榮仁智的祖產嗎?」左向東問。
「不錯,這裡就是榮家的祖產。」
「榮家在雁門鎮是一個大家族嗎?」
「不錯,是一個大家族,榮家祖上有三代人在朝廷做官,繁衍了很多後代。雁門鎮之所以有現在,和榮家的興旺有關係。」
左向東環顧四周,雕樑畫棟,顯示著曾經擁有的富有與奢侈。建築物的外面幾乎沒有什麼改變,但內部結構顯然有了很大的變化,既然是客棧,自然要把大房間改成小房間。
「榮仁智是一九四九年離開雁門鎮的,他離開雁門鎮的時候住在哪裡?」左向東一邊整理床鋪,一邊望著湯主任和周所長。任何一個人,不管他離家多久,多遠,對自己曾經住過的房子有一種刻骨銘心的記憶。所以,他回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溫舊夢。舊夢只有在曾經生活過的環境裡面才能重溫。
「他和他父母住在最後一進,就是正在修葺的那一進。」
「周所長,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啊?」湯主任道。
「去年春天,榮仁智回來的時候,區領導和鎮政府的一二把手陪同他到這裡來過,我當時也在場。他只要回來,都會到這裡來看看。」
「湯主任,今年清明節前後,榮仁智有沒有來過呢?」歐陽平從左向東的話裡面聽出了一點東西。
「沒有。今年,他來了嗎?」
「來了,但突然不見了。歐陽平隊長他們就是為這件事情到雁門鎮來的。」
「你們是怎麼知道他來了呢?」
「他和老婆孩子約好四月四號在雁門鎮榮長輝家見面。」
「他們怎麼不一塊來呢?」
「他們在廣州落的腳,他太太和孩子在廣州逗留了幾天,他一個人來了雁門鎮。」
「榮仁智在雁門鎮的親戚很多,他們都沒有見到他嗎?」
「沒有。」
「他會不會到其它地方去了?」
「他肯定到雁門鎮來了,有人見過他。」
「誰?」
「瞎子柳夏天。」
「柳夏天眼睛看不見,他怎麼知道見到的人就是榮仁智呢?」
「他們在一起喝過茶,說過話,分手的時候,榮仁智還塞了一千塊錢給柳夏天。」
「照這麼講,榮仁智在咱們雁門鎮失蹤了。」
「應該是這樣。」
在吃晚飯的時候,歐陽平從伙夫趙師傅的口中知道了另外一種說法:雁門旅社之所以進行規模比較大的修葺,主要原因是雁門旅社經常鬧鬼,趙師傅說這話的時候,湯主任不在跟前。正當左向東想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時候,湯主任走了進來,趙師傅的談話戛然而止,他若無其事地到一邊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歐陽平準備找一個合適的時候和趙師傅嘮一嘮。周所長坐在一旁默不作聲,如果雁門旅社經常鬧鬼的話,周所長應該知道啊!可他竟然隻字未提。
謝曼婷母女選擇了另一家客棧,客棧的名字叫順風客棧,順風客棧和雁門旅社隔著一天街,緊靠公主湖,大家先前看到的湖就是公主湖。這個名字是有來頭的,相傳,在歷史上的某一個朝代,一位公主喜歡上了一個窮愁潦倒的讀書人,兩人一見鍾情,這段感情遭到了皇上和母后的強烈反對,公主決定和書生私奔,兩人來到雁門鎮,後被皇上知道了行蹤,一路追尋到此處,苦苦相逼,公主痛不欲生,便投湖自盡,書生削髮為僧,在長蘆寺出家當了和尚。公主湖就是這麼來的。皇上幡然悔悟,他將公主安葬在南山,南山就是長蘆寺所在的山——南山的位置就在榮仁智家的百年祖屋南大街22號的南邊,南山和榮家大院之間之隔著一條幾米寬的河谷,皇上還吩咐地方官員大修長盧寺,後來,該書生成了一個得道的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