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救室的門「吱」地一聲被推開了,仇主任走了進來。
「歐陽隊長,結果已經出來了。」
「您快說。」
「樣本為人體表皮組織,血型為O型。」
「仇主任,傷口的深度如何?」劉大羽道。
「最深的地方達兩毫米。」
歐陽平和劉大羽都知道,兇手傷的不輕。
仇主任將化驗報告單遞給了歐陽平,退出了搶救室。
談話繼續。
「桑小姐,兇手穿的是什麼樣的衣服——我說的是衣服的顏色和式樣。」
「兇手在用樹葉埋我的時候,我是想看一看他的摸樣和衣服,但我什麼都看不見。」
「這是為什麼?」
「他手裡拿著一把手電筒,人在手電筒的後面,什麼都看不見,手電筒的光直刺我的眼睛。手電筒的後面是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我只能看到黑暗中閃著一雙可怕的——像狼一樣的眼睛。」
「此人身高有多少?」
「不知道。」
「你仔細回憶一下,兇手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他的臉在你臉的什麼位置?這你應該能感覺到。」這個信息對偵破此案意義重大。
「在我臉的上方,我想起來了,兇手的身高和蕭鵬差不多高。」
「根據是什麼?」
「他的下巴好幾次碰到我的額頭上。蕭鵬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下巴就在這個位置。兇手的頭髮在我的頭頂上甩來甩去。」桑小蘭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此時,她心裡只有一個願望,協助公安同志,早一天抓到兇手。
「你臉上和胸口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情呢?」凡是能挖掘出來的信息都要試一試。
「我臉上的傷是掙扎的時候被樹枝劃破的,胸口上的傷是兇手用手抓的,他想拽下我的紋身,在我掙扎反抗的時候抓的。對了,兇手的指甲比較長。」桑小蘭下意識地——用雙臂護住了自己的胸脯,「我想起來了,兇手拿走了我的文胸。」
韓玲玲朝歐陽平點點頭,意思是:仇主任在檢查桑小蘭的身體的時候,她和周穎確實沒有見到桑小蘭的胸罩。
話不說不透,鼓不敲不響,桑小蘭在無意之中說出來的信息太重要了:兇手不但是一個殺人魔鬼,還是一個變態的戀物狂。
「桑小姐,你真勇敢,一般的女孩子遇到這種情況,往往會六神無主,任其擺佈。」韓玲玲道。
周穎接著道:「是啊!你哪來這麼大的勇氣和膽量?」
「我從小在山區長大,稍大後到鎮上去讀書,小鎮離我家有八九里的山路,我每天天不亮就出門,晚上天黑透了才回到家。我的膽子比一般的女孩子都要大——我們那裡的女孩子膽子都很大——不大不行啊!不過……」桑小蘭的膽子要是不大,就不會把約會的地點放在這片密林之中了。
「不過什麼?」
「昨天夜裡,我確實被嚇著了。」
「面對如此凶殘的歹徒和如此危險的處境,你能急中生智,死裡逃生,你非常了不起啊!」
「兇手是嚇著我了,但我並沒有特別害怕,就是兇手把我拖進碉堡往我身上蓋樹葉的時候,我被嚇著了——而且嚇得不輕。」
桑小蘭所謂的「嚇著了」原來另有所指。
四個人望著桑小蘭的臉,耐心地等待著。
「兇手把我拖進碉堡,往我身上蓋樹葉的時候,我身體下面有東西在游動——我估計是蛇——還不是一條小蛇——因為它的勁很大,它在我的脊背下面快速移動——我整個後背都是涼冰冰的,我攥緊拳頭,咬緊牙關,直挺著身體——一動都不敢動。幸好那條蛇沒有盤到我的身上來——它只在我的手腕上捋了一下——很快就遊走了——我估計是手電筒的光起作用了,否則,結果不堪設想。」
韓玲玲和周穎表情嚴肅而凝重,它們顯然是被桑小蘭的話嚇到了。說者輕鬆,歷者不易啊!即使在文字之間,我們也能感受到當時那種驚心動魄的氛圍。
求生的慾望和本能幫助了桑小蘭。一個勇敢的女孩子。
「蕭鵬的衣服上怎麼會有你的血跡的呢?」
「兇手鑽出碉堡以後,我就從樹葉下面坐了起來,爬到洞口……」
「等一下,兇手往什麼方向去了。」劉大羽突然道,他想確定一下兇手的方位。
「桑小姐,你看到兇手往哪邊去了?」歐陽平也覺得這個問題很重要。
「兇手先是往北,後又往南。」
這裡面應該有問題。
「先往北,後往南?」歐陽平有些不解。
桑小蘭端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將杯子裡面的水全喝完了:「我差點被他嚇死。我看他往北走了,等了約摸兩三分鐘的樣子——我想等他走遠了再爬出去。」
「可我剛伸出腦袋,突然聽到了腳步聲。」
「他又回來了?」
「我趕緊退了回去——我嚇了一身冷汗。他並沒有在碉堡前面停下來,而是往南去了,不一會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這裡面有什麼玄機呢?先向北,又向南。歐陽平讓韓玲玲在這一行字的下面劃了一道橫線。這裡面一定大有文章。
「桑小蘭,你接著往下說。」
「我並沒有馬上離開碉堡,我摸索著——我摸到了蕭鵬的頭……」
……桑小蘭深陷在極度的痛苦和悲哀之中。
「我扒開蕭鵬臉上的樹葉,用耳朵聽了聽他的呼吸,無法確定他是否還有呼吸——其實他已經沒有呼吸了——只不過是我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罷了——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我的心臟跳動的很厲害。就像一場惡夢……」
「我又摸了摸他的胸口,好像還有一點熱氣——這也是我的願望。我使勁地搖啊搖啊!想喊,但不敢喊——我怕兇手還沒有走遠,可蕭鵬沒有一點反應。」
「血跡可能就是在這時候蹭到蕭鵬衣服上去的。」
桑小蘭感覺到呼吸困難,四肢無力,頭暈目眩,脖子上的血還在不停地流著,她意識到,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撥開洞口外面的灌木和雜草,掙扎著爬出洞口。
竹林裡面異常的寂靜,她揉了揉眼睛,辨別了一下方向,然後跌跌撞撞地朝山下走去——下山的路,她是比較熟悉的,她和蕭鵬每次幽會之後,都要走這條路,晚上七點鐘左右,學校就會關閉後大門,所以,他們必須下山,沿大路回去,走學校的前門。
空氣非常沉悶,竹林裡面一點風都沒有。下山的路十分狹窄和陡峭,路過小亭子的時候,她重重地摔了一跤。
一路上,她跌倒了好幾次,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生與死就在一念之間,從竹林到公路,十分鐘的路程,她只走了幾分鐘,她清醒地意識到,只有到公路上,她才有可能獲救,所以,她竭盡全力,這時候,她已經神思恍惚。汗水順著臉頰發往下滴,她感到頭重腳輕,兩隻腳像灌滿了鉛。
走到小石橋的時候,她已經支持不住了,她扶著橋欄杆,艱難地走到橋中間,靠在橋欄杆上歇了一會。
突然,從烈士陵園方向開過來一輛汽車,她加快速度朝大路跑去,人是到了大樹下,但汽車已經開過去了,她乾脆躺在了路中間。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東邊閃出一束燈光,是一輛汽車,汽車的速度並不快,這條路高低不平,又比較狹窄,路北邊是池塘。
這輛汽車就是孟師傅的出租車,桑小蘭只說了兩個字就倒在了師傅的懷裡。後面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這裡不再贅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