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向陽和汪麻子雖為同夥,但彼此都心存芥蒂,互相堤防,面對如此高規格的陵寢——所謂高規格是針對陵寢的隱秘程度、內部構造、和隨葬品的數量而言的,在這種情況下,人的思想不可能不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
兩個人都看到了對方眼睛裡面深藏著的慾火和眉宇之間暗含著的貪婪。「慾火」和「貪婪」的後面就是殺機。
汪麻子走到洞口,從繩子上解下帆布袋——帆布袋是運土的工具,然後走到棺槨跟前,掀起棺材蓋,從下面抽出一把洋鎬,這把洋鎬是汪麻子在移動棺材蓋的時候,藏在下面的,墓室裡面,這是唯一的利器。如果掌握在鬼子師徒的手中,那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這把洋鎬原來的位置在洞口旁邊的青磚堆裡,洋鎬把露在外面。蘇大林撬開石頭以後,就把洋鎬扔掉了,汪麻子找了幾分鐘才找到它,沒有洋鎬,棺材蓋是很難打開的。
蘇大林發現酒中有藥之後,情急之中,已經找不到洋鎬了。如果蘇大林洋鎬在手的話,汪麻子肯定在劫難逃。汪麻子已經想到了這一步,以他的經驗,藥性很快就要發作。
鬼子和他的徒弟是一個德性,一進墓室,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誰了。師徒倆心情過於急切,一進洞就撲向棺槨。汪麻子藏洋鎬的動作,他們竟然毫無察覺。
比較而言,汪麻子就非常冷靜:他進墓室的第一件事是查看墓室四壁有沒有其它盜洞——目的是對這次盜墓工作進行合理的估值。
汪麻子的頭腦非常清醒,他是來盜墓的,不是來欣賞珍寶的——珍寶是要欣賞,但不是現在。
他示意門向陽將膝蓋放平,門向陽明白他的意思,汪麻子要借助於他的膝蓋爬到棺槨裡面去。
汪麻子一腳站在門向陽的膝蓋上,縱身一躍,翻到了棺槨裡面。棺槨的高度在汪麻子的肩膀處——在門向陽的胸部。棺槨的邊延已經朽了,身體碰在上面,就會落下一些不成塊的朽木,還有一些粉末。
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趕快清理棺槨裡面的隨葬品,墓室裡面畢竟不是久留之地,洞口已經被蓋上,兩盞馬燈迅速吞噬著墓室裡面僅有的一點氧氣。
汪麻子雖然低著頭,但眼睛一刻也沒有放鬆對門向陽的警戒,汪麻子將帆布袋平攤在墓主人的骸骨上面,洋鎬成了汪麻子清理隨葬品的工具。挖洞和運土的工具成了清理和裝隨葬品的工具——老祖宗在長期的盜墓實踐中把所有環節都想到了。
汪麻子將隨葬品堆在帆布袋上——用「堆」說明隨葬品的數量不在少數。他將金銀首飾上的泥土清理乾淨,玉、瑪瑙和翡翠上的泥土仍留在上面,因為隨葬品太多,這麼多的東西放在一起,磕磕碰碰,會弄壞的,有點泥土在上面,中間有泥土做緩衝,可以避免互相碰擦磨損,這些東西在棺槨裡面呆了很多年,嬌貴得很,如果碰壞了,價值就會大打折扣。
棺槨裡面的土有二三十公分深,門向陽左手提著兩盞馬燈,右手在土裡面或摳或挖,整個人像一床被子一樣掛在棺槨的邊延上,腳已經離開了地面;汪麻子用洋鎬在土裡面仔細尋覓,遇到塊狀物,就用手搓一搓。難怪考古隊的同志們沒有在棺槨裡面找到多少隨葬品。
汪麻子迅速清理出一角,他直起腰,示意門向陽也到棺槨裡面去。門向陽猶豫片刻,然後爬進了棺槨。
汪麻子的目的非常明顯,他怕門向陽對自己不利,門向陽站在棺槨外面,居高臨下,自己蹲在棺槨裡面,處於進退無據的境地,盜洞口有青磚和石頭,如果門向陽對他不利的話,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兩個人同在棺槨裡面,心理上沒有什麼壓力,即使門向陽有什麼動作的話,在棺槨裡面,門向陽肯定不是自己的對手:門向陽之所以猶豫,是他看不透汪麻子的真實意圖。汪麻子用一瓶酒了結了鬼子師徒倆的性命,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這種人不得不防啊!
他們在墓室裡面呆了一個小時左右,隨葬品很多,但到底有多少件,不知道。
汪麻子將帆布袋的四根繩子對角繫了起來,繩子正好把帆布袋繫了個嚴實。
汪麻子在爬出棺槨之前,雙手合十,對著墓主人的屍骸作了三個揖。
門向陽大惑不解:「麻子,你這是幹什麼,這裡面有什麼講究嗎?」
「死者為大,咱們客氣一點,她就不會找咱們的麻煩了。咱們不是驚擾人家了嗎?」汪麻子的名堂真不少。門向陽直想笑,不怕活人,倒怕死鬼,幹的是為人不齒的勾當,竟然能理直氣壯說出一些歪理來。
汪麻子爬出棺槨之後,兩個人還將棺材蓋移至原處,蘇大林留在棺槨裡面和墓主人做伴了。
門向陽走到距離洞口半米遠的地方,腳底下踩到了一樣東西,用燈照了一下,是一個圓形硬物,汪麻子拿在手上,上下看了看,原來是一隻金手鐲。兩個人在鬼子屍體的附近找了一會,沒有找到任何東西。
遺憾的是,他們沒有去摸蘇大林的口袋,也沒有去翻動鬼子的屍體。蘇大林香煙盒裡面的玉珮和鬼子身底下的玉環,一定是在藥性發作之前藏在身上的。
這裡有一個細節:汪麻子在鬼子周圍找隨葬品的時候,門向陽說了一聲:「麻子,快走吧!我都快憋死了。」話音未落地,門向陽便捷足先登,鑽進了洞口。如果汪麻子在前面,這對他來講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汪麻子在盜洞裡面上下自如,如果汪麻子堵住洞口,那麼,他的命運不會比另外三個人好到哪兒去。
汪麻子意識到了處境的險惡,他像猿猴一樣,迅速閃進了洞口,緊緊地跟在門向陽的後面,如果門向陽對自己不利的話,他的手就會死死地抓住門向陽的腳。
這裡也有一個細節:汪麻子迅速閃進洞口的時候,手中的洋鎬滑落了。是洋鎬自己滑落的,還是汪麻子有意識扔掉的呢?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