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一個人愛到骨髓,會變得很膽小,總是患得患失,擔心她永遠遠勝於自己。
就像此刻,即使她已經脫離了危險,梁景琛仍舊很心痛很擔心很自責很害怕,心幾乎要被硬生生撕裂了。
除了乞求她快點醒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他憎恨自己的無能!
他多麼渴望她能起來罵他、打他,說梁景琛你這個混蛋,為什麼不好好保護我!
「伊伊,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不好?你答應過,我們一家四口要幸福地在一起……趕快醒過來啊……」
他將臉埋入她掌心,強烈的痛苦已經讓他的喉嚨腫脹得就要爆炸,說不出話來。
上官俊辰無聲佇立在門口,他知道他在哭,抽動的肩膀洩露了這個強硬的男人脆弱的一面。
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他很愛她。
但,這並不足以彌補他犯下的錯誤!他始終堅信,他不是能帶給她幸福的那個人。
等她甦醒後,他一定會再問她一次。如果她動搖了,他會立刻帶她離開,去天涯海角。
讓她的生命中只有幸福和歡笑,不再有一絲一毫的傷害。
……
梁景琛沒日沒夜地在床邊守了兩天,但秦伊伊一直沒有甦醒。他問過醫生很多次,但他無法完全下定論。
他只能守著她,陪她說話,哀求她,希望她趕快甦醒。
這天夜已經很深了,睡夢中梁景琛隱約感到秦伊伊的手指動了一下,他陡然清醒過來。發現秦伊伊的手指真的在動,眼珠滾動著,隱約有醒來的跡象。
他欣喜若狂,呼喚她的名字。「伊伊、伊伊……」
她吃力地睜開了雙眼,喉嚨裡擠出一些沙啞的聲音。「景……是你嗎?」
「是我,你終於醒了!」梁景琛忙到了杯水,扶她喝下,她這才恢復了點力氣。茫然地轉動眼珠,「為什麼不開燈?」
梁景琛腦中閃過一道霹靂。
他方才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睡著了,所以房間內一直亮著燈,她怎麼會這麼問?
難道——
他不敢去想!
忐忑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似乎毫無感覺,仍在問:「為什麼不開燈?好黑……我想看看你……景、景?你還在嗎?」
梁景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怔怔地,耳旁掠過醫生的話。
「病人頭部受到了重創,可能會壓迫神經。進一步的情況,還要等她醒來才能知道……」
難道她失明了?
許久得不到回答,秦伊伊慌了,揮舞著雙手試圖在黑暗中尋找到他。「景,你在哪?為什麼不回答我?」黑暗讓她極度不安,「你快開燈好不好?我害怕……景……求你了……快開燈!」
「伊伊……」
「為什麼不開燈?難道、難道……你開了?為什麼我看不到?我是不是瞎了?」秦伊伊急著想坐起來,可是黑暗讓她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又跌回床上。
她心急如狂,再次想要爬起來。
「伊伊,你別這樣,冷靜一點!」梁景琛按住她。雖然他也很震驚,但這種時候,他必須冷靜。如果連他都慌了,她會更加沒有安全感!
「你不要亂動,我去找醫生!」
「嗯……」秦伊伊剛一鬆手,又著急地地抓住他。「快點回來,我害怕!」
醫生給秦伊伊做了個徹底的檢查,將梁景琛單獨叫到辦公室。
「病人頭部受到重創,形成了血塊,壓迫視神經,所以出現了短暫性的失明。」
梁景琛的心跳漏了一拍,困難地問道:「能夠治好嗎?」
「由於它壓迫的神經太過敏感,如果強行做手術,很可能會有危險。目前國內的醫術有限,我建議你立刻聯繫國外的知名專家。」
「這段時間,你最好時刻陪在病人身邊,穩定她的情緒。這次勉強保住了胎兒,如果她情緒太過激動,很可能造成滑胎。」
「另外,病人如果能一直保持樂觀的心態,也許血塊自動消失了也不一定,醫學上曾發生過類似的奇跡。但奇跡畢竟是奇跡,不能抱太大希望,還是盡快請專家過來吧!」
「最壞的結果……是什麼?」梁景琛握緊拳頭,逼自己面對這個問題。即使,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永久性失明……」
……
出辦公室時,梁景琛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腳步,耳旁不斷迴響著醫生的話。
一想到她可能永久性失明,他好像被人從頭頂砸了一錘子,腳下癱軟,幾乎站不住。
他靠在牆上,身子無力地滑下,懊喪地抱頭,痛苦地嘶喊。
為什麼要對她這麼殘忍!
失明兩個字有多殘酷,幾乎能將一個人硬生生摧毀。
她還這麼年輕,如何能接受一輩子活在黑暗之中。更何況,他瞭解她,她本來就有點自卑。如果再失明,一定會因為害怕連累他而離開。
他將如何留住她?
……
通往病房的路顯得那麼短,任梁景琛如何踟躕,還是走到了病房門口。他深吸了口,壓下鼻頭的酸楚,輕輕推開門。
秦伊伊立即轉過頭來,「醫生怎麼說?」
「沒什麼,你只是腦部受到了撞擊,引發的短暫性失明,很快就會恢復。」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些,儘管他的眼眶已經漲得通紅。
「真的嗎?」秦伊伊抓住他的手,「那是多久?」
「這個……他暫時還不確定,但不會很久,你相信我!等你好了,我們在舉辦婚禮好嗎?」
秦伊伊還是敏銳地察覺出他語氣不對勁,眉心緊擰。「你在騙我?」
「我沒有!」
「不!你就是在騙我。」她突然推開他,情緒非常激動。「我的眼睛好不了對不對?我永遠都是個瞎子對嗎?」
「不會的!我已經給你請了最好的眼科專家,他們會盡力治好你的!現在的醫術很發達,你先冷靜一下……」他試圖安撫她,可她根本不讓他碰她。
「我要瞎了啊!你叫我怎麼冷靜!」秦伊伊倉皇地哭喊著,如同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精神崩潰到了極致。「我不想失明……」
在經歷了那麼多不幸和死裡逃生後,她以為一切都會告一段落,她總算能得到幸福了。可為什麼,不幸的事情要再一次發生?
上天既然要她這麼悲慘,為什麼不乾脆在六年前就讓她死掉算了?活著不是更痛苦嗎?
即使發生了這麼多不幸,她仍對生活抱有希望,熱愛這個世界,希望永遠當一個善良的人。
可是……她卻失明了,再也看不到這個世界!看不到她最愛的男人,也看不到她的孩子,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不要放棄希望好嗎?」等她激動地發洩完,梁景琛才扶住她的肩膀。「就算傾盡一切,我也會把你治好!」
她苦笑,渾身的氣息就像眼神一般暗淡。「如果治不好呢?」
「會治好的,一定會!」這是他對她的承諾,也是他對自己的要求。他不能讓自己最心愛的女人永遠活在黑暗之中。
哪怕把自己的眼睛捐給她,他也一定要讓她康復。
「如果治不好……我連自己都照顧不了,又怎麼照顧你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不許你這樣說!你為我承擔了太多,應該由我照顧你!」
「你又能照顧我多久呢?瞎子是世界上最可怕的負擔……總有一天你會厭倦我,我不想我們的關係以那麼醜惡的方式結束。與其這樣,不如現在就分手……反正我們還沒有正式舉辦婚禮……」
「不可以!你已經是我的新娘,這輩子都是,我絕對不會放手!」她的語氣讓梁景琛很恐懼,不顧一切地抱住她,緊緊抱住,恨不得把她揉入自己的身體裡,不讓她離開。
「我愛你,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一樣愛你!如果你失明了,我就是你的眼睛,是你的枴杖,你把一切交給我就好!」
「可我不想拖累你,你明不明白?我不想小葵有一個失明的母親!我不要成為你們的拖油瓶!」她的嗓子已經喊得嘶啞,默默垂下淚來。
失明的感覺真的很恐怖很不安,她很害怕,渴望抓住每一份溫暖。但她不能因為自己的自私,耽誤了他們。
如她所言,他現在愛她,自然願意照顧她。可那能持續多久呢?
他是高高在上的總裁,而她只是個一無是處的盲女,根本配不上他!
總有一天,他會忍受不了她古怪的脾氣,忍受不了每天照顧她,被她綁住。會想要逃離她,尋找更合適的女人,比如上官雅靜。
如果那是注定的結局,不如讓一切錯誤停止在原點。
離開他,才是她最好的選擇,也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