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伊伊推開院長辦公室門,映入她眼簾的,是一片黑暗。厚重的黑窗簾緊閉著,只剩下門口投射進去的些許燈光。
一道身影隱匿在光線之後,暗得幾不可見。當黯淡的光線照在他臉上,秦伊伊才看清那個人是付梓野。
在她印象中,他永遠是那麼意氣風發,衣冠楚楚,整個世界好像只存在於他睥睨的一角。
可現在,他如同在黑暗中待了幾十年,整個人意志消沉,如死一般沉寂。頭髮凌亂地搭在他額頭上,眼窩深陷下去,一大片都是灰濛濛的黑眼圈。
瘦削的臉頰凸顯得下巴更加尖銳,鋒利的同時瘦得令人心驚。
下巴和嘴唇上隨處可見鬍渣,邋遢不堪。兩眼空洞,毫無神采,就像已經瀕臨死亡。
如果不是認識他多年,秦伊伊幾乎認不出眼前這個人就是付梓野。短短幾天,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似地,頹廢不堪,可見這次的打擊對他有多大。
她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太過分了?
但事已至此,後悔什麼的已經來不及了。更何況,他試圖強佔她、扼殺她的孩子。落得今天這種地步,也是他自己導致的,怨不得別人。
電視裡正播放著林楚紅背叛終身監禁的新聞,她跪在法官面前,聲嘶力竭地請求著,說她不想坐牢。
她也在一夜間蒼老了很多,頭髮白了大半。面容枯槁,頭髮散亂如瘋婦,全然不見從前貴婦的雍容華貴,更加諷刺。
「你滿意了吧?」付梓野的聲音幽幽在空氣裡響起,嗓音沙啞,像針刺在秦伊伊背上,她輕輕一顫。
「從我搬進付家,你就該想到這個結果。」
「是嗎?但我確實沒想到你這麼……狠!你從一開始下定決心害我家破人亡嗎?」
「我沒有!我只想讓林楚紅付出代價。」
「可你卻間接導致了現在的結果,我爸氣得高血壓,公司亂作一團,股票大跌,我也被醫院總部停職了。」付梓野把玩著高腳杯,透過猩紅色的液體看她。她的臉殘忍得像魔鬼,正猙獰地嘲笑他的狼狽。
「你現在一定很開心吧?何必假惺惺?故意來看我有多慘嗎?你現在看到了,為什麼不笑?」
「我原以為我會很開心,但事實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她接受了應有的懲罰,僅此而已!我們間已經沒有恩怨了,以後我們只是兩個陌生人。」
「呵呵?陌生人?」付梓野冷笑一聲,瞇起眼睛逼出一股強烈的寒意。「你以為你把我害得這麼慘,我會放過你嗎?」
「記仇和復仇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只會毀了自己的生活,何必呢?你在醫學方面很有才能,完全可以去其他醫院工作。」
「你說得容易。」付梓野霍然起身,怒氣頓時躥得更厲害了,瞳孔中如同燃燒著萬丈烈焰。
他咬牙恨恨地控訴,「我花了五年時間才爬上了院長的位子,卻被你害得一無所有!就算殺了你,也不足以洩我心頭之恨!」
他生來就是天子驕子,萬眾矚目。從來都是一帆風順,沒有受過任何挫折。可這個女人,卻一再挫傷了他的自尊,害他落得這麼悲慘的下場!
他不會原諒她,做鬼也不會!
「在這件事上,你以為你沒有責任嗎?我只是做自己該做的事,你要怪只能怪林楚紅和你自己!是你們自私狠毒導致了今天的局面。」
「不是!是你!」付梓野突然衝上來擒起她的手腕,將她推到牆壁上。身體壓了上去,捏起她的下巴,沖火的眸子幾乎要將她焚燬。
「你這個陰毒的女人,一切都是你害的!」他控制不住地咆哮,擒住她下巴的手一再用力抽緊。「我要毀了你,我要毀了你!」
秦伊伊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冷冷地回應了句。「他就在樓下,如果我十五分沒回去,你也走不出這棟樓。」
「你在恐嚇我?」
「你可以試試!」她眼中沒有一絲波動,「我來,只是想和你化解過去的仇恨。如果你執意認為是我把你害成這樣,要找我報仇,我不會躲也躲不了。我只有最後一句話,不要讓仇恨毀了你自己!」
兩人在僵持著,一個怒火狂燃,一個冷靜自若,火焰與冰山碰撞著,整個房間深陷在冰火兩重天的氣氛之中。
最後,秦伊伊實在沒那個耐性,推開他的手,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如果沒其他事,我先走了。我希望再見面時不是敵人,僅是陌生人。」
……
走出醫院,秦伊伊眉宇間才流露出擔憂。
付振雄入院、付梓野被停職,真的都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沒有想過要牽連這麼多人。
報了母親的仇,她原以為可以鬆一口氣,誰知道……
不知這場風波,還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她真的很累了,不想再鬥了!就算報了仇,又能怎麼樣呢?
只是該來的總會來,她擔心太多也沒有用,唯有小心一點,不讓他找到機會。
「他怎麼說?」梁景琛為了她開了車門,問道。
「沒說什麼。」
以梁景琛對付梓野的瞭解,他心氣高傲,在這件事上,一定會有所行動,他必須時刻守著她。
「好了,別不開心了。明天就要拍結婚照了,我可不想和一隻苦瓜拍照。」
「我才不是苦瓜呢!」秦伊伊故意把嘴咧得大大的,嚷嚷。「我很開心,非常非常開心。」
「是嗎?這才是我的乖老婆。」梁景琛啄了下她的小嘴巴,「嗯!我老婆真香。」
「油嘴滑舌!」
「哪裡,真心話來的。我老婆就是很香嘛!咱們回家吧,乖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