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該走了。」無水依依不捨,「你呆在這裡要小心,我們很快就會來接姑娘的。」
曉曉點頭,「記得,按我剛才說的做。」
「好,我記下了。」
無水剛要拉開房門,就聽到張御有些驚慌的聲音,「王爺?」
「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呃,沒什麼沒什麼,就是帶個繡莊的裁縫過來給林姑娘量制點新衣服……」越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小,明顯底氣不足。
屋裡兩人心頭一顫,「糟了!段奕沉!」
聽到腳步越來越近,曉曉深吸一口氣,朝無水點點頭,後者強自鎮定的拉開房門,「小姐休息吧。」恭恭敬敬的出來後,與段奕沉碰了個正著。無水疑惑的眨下眼睛,然後溫和的笑笑,直奔張御走過去,「張侍衛,全都量好了,請派人隨我回繡莊選些花色吧。」
「好……跟我來。」張御硬著頭皮轉身往外走,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全身直冒冷汗。而無水看上去就鎮定多了,易過容的外貌,平凡到會讓人過目即忘。
像似透析萬物的邪眸,掃過無水,沒說,也沒問,直接推開曉曉的房門都進去。
這時,張御才鬆了一口氣,抹著額上的冷汗,「嚇死我了,這要是被王爺發現,我就死定了。」
無水吐吐舌頭,拍拍他的背,「沒事了沒事了。」
美人安撫在側,張御馬上挺起胸膛,男子氣十足,「這點小事算什麼,為了你,刀山油鍋都敢試!」
無水掩面一笑,「好了,快送我出去吧。」
像之前的每天一樣,段奕沉走近她,坐到她身邊。盯著她略顯迷茫的眼睛,妖冶一笑,「盈盈,我經常會問自己一個問題。假如,你清醒過來,想起之前所有的事,你會不會恨我?」
曉曉始終都坐在那裡,頭抵著床頭,視線飄落在窗外,分不清,這會她究竟有沒有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麼。
邪氣卻俊美非凡的臉龐,扯出一絲輕嘲的笑,「我知道,這樣很自私。為了能夠把你留在身邊,甚至……甚至有意識的想讓你遺忘那兩個孩子。」他搖搖頭,「呵呵,這麼一說,你還真是應該恨我啊。」
「我說過,我就算放棄任何東西,也不可能放棄你。」他握住她的雙手,捧到臉龐溫柔的撫摩著,「別對我說太遲,也不要說不可能……只要你肯回頭看我一眼,能好好感受一下我愛你的心,那就不會晚。好嗎?」將臉埋進她的掌心,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悶悶的,卻字字鑿心,「告訴我,我還要怎麼樣做啊?江山我可以不要,權力富貴,我通通都不要!我不在乎你現在還愛著別人,更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受傷,我只想你能留在我身邊……」
漸漸,掌心傳來一股溫熱,混著他顫抖的小心翼翼的深情,一滴滴,流過掌心,滲透到她的皮膚。
曉曉的視線慢慢收回,落在他的身上,心底輕輕歎息。
段奕沉,你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不該……
其實,恨,遠比其它什麼複雜的情感要來得更容易些。
好像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回答一樣,他抬起頭,眼圈有些紅。但嘴角仍是綻放一抹懾人心魂的笑,「明天,我會把小文還有小武帶過來,讓你看看他們。」
曉曉的心頭一陣狂跳,雙眸晃過一絲異彩。
段奕沉默默的看過她,握住她的手更緊了,「即便,結果你還是要離開,不到最後一刻,我是不會放手的。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
這樣的他,又讓曉曉迷惑了。不清醒的人,究竟是她,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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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兩張毫無防備的睡顏,賽罕竟不自覺的笑了開,伸出手輕輕撫在他們的小臉上。
如果,她的孩子能活到現在,一定也跟他們一樣漂亮吧?
還記得,當她第一次抱這兩個孩子時,她哭了。為什麼,他們可以這麼幸運的來到這世上,她的孩子卻不能?為什麼?
漸漸,視線開始模糊,彷彿,她看到一張滿是淚痕的小臉,伸著手,一聲聲的叫她「娘……」
目光倏地一變,她猛然收回手。
是林默盈,是她害了她的孩子!都是她!她也絕不會讓她好過!
冷漠的探手入懷,取出那個女人交給她的東西,眸中晃過一絲掙扎,接著,即被殘忍取代……
天色大亮,負責侍候兩位小王爺的丫鬟輕輕的敲門,「小王爺?小王爺起了嗎?」
裡面沒有動靜。
丫鬟狐疑的擰了下眉。
小王爺雖然還小,可從不懶床的,特別是小文,早早就會叫起弟弟。
她直接推開門,進去一看,登時嚇得大叫,「啊!」她慌慌張張的跑出來,「小王爺……小王爺……」
正巧劉叔走過,一驚,「小王爺怎麼了?」
他大步走進去,看到床上的兩個小小的人兒,倒吸一口冷氣。
小文和小武臉色慘白,動也不動的躺在在那兒,眼睛、鼻口、耳朵,全都不住的往外滲血。原本漂亮英俊的小臉,早已佈滿血痕。
劉叔慌了,「王爺!快去稟告王爺!」扭頭又叫道,「御醫!快去找御醫!」
屋子裡的氣氛壓抑得連喘息都覺得困難。段奕沉身上散發出的暴戾氣息,更是令人不敢靠近。
御醫一臉為難的過來稟道,「王爺,兩位小王爺……中了一種奇特的毒。請王爺恕罪,下官醫術不精,暫……查不出是何種毒。」
「啪!」段奕沉一掌拍向旁邊,上好的紅木桌被拍了個四分五裂。
「查不出?!怎麼就查不出?!朝廷養你們這些廢物還有何用?」
「王爺息怒……」御醫嚇得跪倒在地,「王爺,下官斗膽猜測,小王爺中的其實不是什麼毒,而是……」
段奕沉厲喝一聲,「是什麼?!」
「……是蠱。」宮中嚴禁邪門術數巫術,他就算看出來了也不敢輕易開口啊。
「蠱?」段奕沉臉色陰霾一片,能在他的王府中下蠱,還神不知鬼不覺,到底是何人所為?
他斂下欲衝破閘門的怒氣,「現在怎麼辦?」
「唯今之計,只有盡快找到這個施蠱之人,才有可能救兩位小王爺的命啊。」
段奕沉咪起邪眸,望著床上那兩個毫無生氣的人,不停淌出的血,暈紅了他們蒼白的小臉。他的心被揪疼了,倏地轉身,「張御!」
「屬下在!」
張御咬緊牙,氣得胸口不斷起伏著。究竟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居然對兩個年幼的孩子出手?讓他揪到,一定非扒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頭不可!
「帶守夜的侍衛見本王!」
「是!」
時間不大,兩個瑟瑟發抖的侍衛被押了進來,「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王爺……王爺恕命啊……」
「昨天,都有誰接近過這裡?說!一個都不許漏!」
兩人不停磕著響頭,「請王爺明鑒,小人一直都守在外面,沒人……沒人接近……」
段奕沉倏地揮下手,「砍了。」
兩邊侍衛上前就要拖走,兩人嚇得大叫,「王爺恕命,王爺恕命啊,是……是……」
「是誰?」
「……是璃夫人。」
邪魅的臉龐一震,隨即被一片肅殺之氣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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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眸看著座上的人,即便跪著,也絲毫無損她清雅雋秀的氣質,「王爺,不知璃兒哪裡做錯了?」
段奕沉冷笑了下,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睨著她,「官璃,你和你爹籌劃了什麼,你心中有數。本王之所以沒有殺你,是念在你尚知分寸,沒有觸到本王的底限。可是……」眸光一寒,倏地捏緊她的下巴,「你卻愚蠢得自尋死路!」
官璃一擰眉,「王爺,璃兒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不明白?」段奕沉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拖起她就來到裡間,指著床上的小文和小武,「現在呢?該是你來告訴本王,這是怎麼回事了吧?」
頃刻間,官璃全明白了。
回眸,「王爺,你懷疑兇手是我?」
「本王沒有時間聽你狡辯!」段奕沉揪緊她的衣襟,又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解藥呢?」
「呵呵,」官璃倏爾笑了,笑容中有些悲憫,「王爺啊王爺,我跟了你十年!我可有害過王爺?可有做過任何對不起王爺的事?是我官璃做的,我沒有二話!可不是我做的,我也絕不會任人冤枉的!」
「是嗎?」段奕沉握緊的手,慢慢鬆開,眼簾闔了下,「押下去吧。」回身,望著小文和小武,「他們若有事,本王會讓你們所有人都跟著陪葬。」
冷漠的話,生生撕裂了官璃的整顆心。
她沒有哭求,也沒有解釋,而是笑了笑,朝他福福身子,「王爺,璃兒告退。」轉身,挺直脊樑,優雅的退出房。可她有些微微顫抖的雙肩,卻輕易卸下了她的偽裝。
「王爺,現在怎麼辦?」張御急了,「如果不是璃夫人,那是誰啊?找不到施蠱者,那兩位小王爺……」
「張御,」
「呃……在!」
「派人盯住,若是有人接觸官璃,立即拿下!」
張御倏地反應過來,大喜,「屬下明白了!」
段奕沉不是輕易會被怒氣沖暈的人,之所以能留官璃至今,也確是如她所說,十年了,即便她爹或暗中慫恿,或明著下令,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做過傷害他的事。依她那高傲的自尊,若真是她做的被拆穿了,絕不會抵賴,這就是官璃。
很明顯,有人想借刀殺人。
走過去,拿起帕子拭著小文和小武臉上的血,「御醫,」
「下官在。」
「還有別的法子嗎?」
御醫搖搖頭,「回王爺,下官不敢欺瞞,下官對這江湖巫術多少有些研究。這蠱確有些怪異,並非那樣容易就能破除。弄不好,反而會……唯一的法子,就是找到施蠱之人。」
邪眸有些暗淡,「退下吧。」
「是。」
斂下複雜的目光,他起身,「管家,去墨玉閣帶盈盈過來。」
「……是。」
牢房的門被人打開,看到進來的人,官璃挑挑眉,輕扯唇角,「我倒是把王妃給忘了。」
賽罕依舊美得艷麗無雙,奪人心魂。她緩步走進潮濕的牢房,「害死我孩子的幫兇,我豈能放過?」
官璃垂眸,淡笑,「真正可怕的戰爭,不一定發生在戰場上。女人的戰爭,才是最無情的。要怪,就怪我們愛上了同一個男人。」
「你放心,」賽罕悠哉的漫步在牢房中,輕描淡寫道,「林默盈的下場,只會比你慘上百倍。」回眸一笑,「一直以來,你我共同的敵人,始終都是她。」
不再看官璃一眼,她決絕的走出牢房。房門拉開,看見守在外面的人,她愣了下,「張御?」
張御面無表情,聲音冷上幾分,「王妃,王爺有請。」
賽罕全身一震。
牢房內的官璃卻是輕笑出聲,「王妃,你我的不同就在於,你低估了身邊的人。」
賽罕的雙手,慢慢收緊……
殘酷的目光,落在賽罕的身上。段奕沉走過去,揚手就是兩記掌摑。
「王爺心疼了?」賽罕冷笑著拭去嘴角的血,「有這兩個可愛的小王爺陪我,就算王爺殺了我也不虧。」
段奕沉不跟她廢話,冷冷的吐出兩字,「解藥!」
賽罕充耳不聞,笑得有些猙獰,「呵呵,他們挺多再挺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之後,王爺恐怕就再也見不到他們嘍。」
段奕沉全身的戾氣暖意迸發,不見有任何動作,賽罕卻像被人重重一拳擊到胸口,撞到身後的牆,然後重重的跌到地上,吐出一口鮮血。
「說!」此刻的段奕沉,猶如嗜血的惡魔。
賽罕抬起頭,一味冷笑。
就在這時,門被「砰」地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