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長著呢,如果不忍心,哥哥可以代勞,誰比得上至親骨肉呢!」太子進一步勸導。
冀王在心裡冷笑,皇家有至親骨肉嗎?冷風襲來,太子闊步離開,一回頭,冀王看到落寞的皇甫培正在一個牆角處鬱鬱地往這兒看。
皇宮之內還有多少這樣的靈魂,他彷彿兒時的自己,越過 宮牆,冀王似乎看到葉婌苑裡子涵同樣的身影。
見四周無人,皇甫培快步跑過來,怯怯地問:「冀王兄,木木可好,聽說、、、、、、」
冀王彎下身,欲伸手撫摸他瘦削的臉,又猶豫著止住了,輕聲說:「你放心,照顧好自己!」皇甫培信任地點頭,懂事地跑開。
有雪花飄落,是零散的小雪,天氣變化太快,皇宮的高牆和亭台樓閣越發孤寂,亮麗地清冷。雪花旋落不見,如女人容顏易逝無奈。
暗室裡,木木正專心,冀王悄然而至,鐵桿悄然而出。皇甫洌默默盯著木木專注的神態,如玉般純淨,如絲般高潔,是天崩地裂殆然不動的淡定沉著,是無我無物的超然境界。
有淡淡的暖流,不得不把它冰封在冷庫裡。
無聲息地走到她身邊,輕輕地研磨,整理凌亂的紙張,按照絲綢圖繪上的順序一張一張擺放到旁邊的一間小屋,吹乾墨跡,就可以裝訂了。
小乞丐繪圖憑心情,絲綢已接近尾部,木木的速度反而更慢了,有一些日子,她整日的發呆,蜷縮在絲綢前面貪婪地看,就是不動筆。
有時候,她會突然把繪過的拿出撕掉,然後重繪,她對精美的要求幾近嚴苛!
山有形,嶺存意;水惜聲,河戀語,平原丘陵情依依。
她像是大地的戀人,執著而衷情。
「不是丹青美圖,只不過符號而已!」冀王曾勸她。
「你也只不過符號而已!」她倔倔地回。
精妙,小乞丐無意之語往往精闢憾人。對於冀王猶如甘泉,那時才可以心靈對話。是木木,又不是木木,她在一種奇妙的狀態裡。
「青陽公子可好!」木木突然問,已停下筆。
「不久前不是見過嗎?」冀王回。
「是嗎?」木木不確定,「好久沒見了!」
「想——他了嗎?」冀王心裡佰草叢生,怪怪地。
「突然想他了!」木木坦白,深情憂鬱,「很早以前就認識!」
冀王的手抖了一下,潔白的紙飛舞、飄揚。亂亂的,像一張無形的網。
「那哥哥呢?」他澀澀地說。
木木搖頭,輕輕撓著臉頰。「不清楚。你是哥哥嗎?」
已經是第幾次問這個問題了。每次都像是不經意,每次都給冀王說不出的難受。哥哥,王爺,青陽公子,在她混沌的心裡有多亂多複雜。
憐惜,心痛,百味雜陳。
「木木,你是不是死了更好呢?」冀王不明白突然說出了什麼話,是內心真實的想法,與其這樣混亂地活著,做所有人的棋子,不如乾乾脆脆地超脫。
生如她,注定不能超然於世,外面有多少陰毒的眼睛正搜尋著她,又有多少人等著利用她。而她,偏偏執著於情,坦誠地與世格格不入。
如她,必須是強者,無心之人無情之人。她行嗎?
既然對誰都是棋子,不如就做我的棋子吧。冀王狠狠心。
「木木,要加快速度了。繪圖完成後,哥哥帶你遊山玩水,走遍神州!」冀王許諾著。
「可我想抱德妃姐姐的小孩!」木木又扯開了話。
「喜歡小孩嗎?」冀王心臟軟了一下,血液環流了。
「嗯,喜歡!」木木立即巧笑嫣然,最近很少看到她這樣,冀王被迷惑了。
他站起來抱住了她,深深看入她的眼睛,波瀾不驚,純淨無物。
「爺,給你一個可好!」
木木震驚,柔軟的手在冀王眼前晃又晃,不可置信地問:「德妃姐姐的小孩是你給的?」語氣已不善。
冀王清醒,感情她這好態度都是因為不知情,如果知道內情會怎樣?還是不惹她發瘋為宜。
青陽家族世代琴瑟和弦。突然湧來青陽公子的話,喉頭乾澀得難受。
誰不願意琴瑟和弦呢?可惜,和弦之人難覓,要不他青陽公子也不會獨身至今。木木嗎?她不懂音律,更談不上和弦。你青陽公子盡多也是想利用她對絲綢天然的知覺而已。
男人都是嗜色動物,小乞丐不能說丑,怎麼不能說丑呢,中土人士向來不喜好重色,何況是如此不堪入目的黑。
一白遮三丑,一黑全無有。
想起青山樹林盡情一舞,仿若不是一人。
真是瘋了,剛剛竟會有那樣想法,看來真是被父皇和太子逼急了,只想到她的價值。混亂,如傻子一樣混亂。
放開她,避開她的問題。被小乞丐無意疏遠時,總會有些煩躁,而這個小乞丐,最近撒嬌糾纏越來越少。
撒嬌時煩,不撒嬌時慌,她好像越來越遠。
青陽公子突然來訪,身邊一陌生人格外引人注意。青絲長袍,水藍裌衣,暗褐棉披風,看起來強壯有力,身子卻有些拘謹。
「是南方客戶嗎?」皇甫洌問。
「冀王不愧為冀王,怎麼看出來?」青陽公子問。
「呵呵,棉衣裹體仍瑟瑟!」皇甫洌瀟灑地笑,日月失色。
在靜心苑坐定,青陽公子介紹:「南蜀國二王子西門熙!」
「歡迎!」皇甫洌並沒感到意外,懼寒且皮膚白皙,沒有日光的痕跡,必是南方官宦家族之人,氣質高雅,姿容淡定,是皇子裡的佼佼者。
「是和妃西門俏兒的親哥哥嗎?」皇甫洌把「親」字咬得很重。
「哦。是!」西門熙超然平靜裡閃過一絲慌亂,眼神閃了一下。
「哈哈!」皇甫洌笑得意味深長,「果然蜀地多俊男俏女,出於王室更非同一般。只是,本王的和妃沒有熙王子的高貴氣質,妖媚嬌艷居上!」
青陽公子和西門熙都沒料到冀王會出此言,不由一驚。
「冀王兄失禮了吧!」在丈哥面前說妹妹的妖媚,雖是自己的妃子也不妥,青陽公子不悅,畢竟是帶進門的客人。
「西門王子最清楚本王的意思!」冀王直視著西門熙,靜心苑裡放有炭盆,溫度適宜,脫去棉風衣的西門熙額頭還是滲出了細密的汗。
「煩青陽公子領進門,我今日不是作為親家拜訪,望冀王保密,如不歡迎,熙可以馬上離開。如不然,家事還是私下再談!」西門熙穩住被冀王逼人氣勢打亂的情緒,恢復了作為王子的氣度。
「好,果然不凡!」冀王讚歎,親自沏了茶水,逐一滿上。棋逢對手,氣氛很快融洽,為不引人注意,青陽公子建議長話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