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這麼一直住在這院落裡,直到一年後,他到了那個年齡,便開始真正的擴充後宮,不管是他願意的也好,不願意的也罷,淑妃、德妃、冷妃先後進了宮後宮便熱鬧了起來,但是他對她仍然很好,每個月也總會來個一兩趟。
別誤會,他們在一起只是聊聊天而已,沒幹過其他的事情。對她來說,他就像是她的哥哥。
後來有一天,他頭疼的跑過來找她,說後悔聽太后的一下子納了那麼多妃子,要制衡,要雨露均沾,還要應對她們的爭風吃醋,他很是苦惱。
於是,她又幫了他一個忙——她主動去找了那四位妃子示好,可能是由於她本性吧,她們都認為她是一個成不了氣候的小姑娘,也就對她沒什麼戒心。
她成了他在後宮的耳目,再一次次的宮斗中,她竟成熟了起來。由於自己表面上不是那麼受寵,對皇帝的寵愛又是無所謂,所以,她們刁難她甚至侮辱她。
她這才明白,要在這個吃人的地方活下來,她必須裝作很愛皇上,必須得到皇上的寵愛。後來,她雖算不上混的風生水起,但她「梅妃」的頭銜亦和另外四人齊名,卻在別人眼裡,依舊是那個天真純淨的小姑娘。
梅妃抬頭望了望,那一株正傲風開的正旺的梅,堅韌卻又不失女子的嫵媚,群芳中,更是絕唱古今的一枝。待到百花齊放的時候,它卻零落成泥,只有香如故。她曾一度為梅的凋亡而難過,可她又無能為力。梅妃忽然輕捻起一朵落入凡塵的花,嫣然間,想起了幼時的趣事。
那年,她大概只有五歲。
輕寒的春天,單薄的身軀似不畏寒冷,靜靜地蹲在一片梅樹下。
「清雅,又在難過了嗎?」母親溫柔的聲音響起。她回過頭,便看見自己的父親與母親相偎在梅樹間,不由的,看癡了。
「傻丫頭,看什麼呢!」不知何時,兩人已走到她身邊。她方緩過神來。
「父親,你看,滿園的梅花都凋謝了……」
李大人卻不知如何安慰自己的女兒,他知道他的女兒從來都會感歎梅花開的短暫。他幽幽的說道:「春天到了,梅花凋謝了,試看滿園梅瓣滾青泥。」李大人雖有一身好武藝,卻是個地地道道的文官,身性灑脫,放蕩不羈。
李夫人更是當時名門淑媛。她莞爾一笑,說道:「清雅,但聞噴鼻梅香至千家。」
突然感情的轉折,讓她的心情明亮了起來,接道:「零落塵泥,香依舊。」
「哈哈哈哈哈……」李大人笑得奔放,「清雅小小年紀竟有這樣的才情,其他女子詠絮,我女兒詠梅,詠梅之才啊!將你改名為『零落』可好?」
她高興的點了點頭,「零落」詞雖有蕭條之意,她卻甚是喜歡。
伴隨著歡笑,梅妃的思緒又飄至別處。那是一個夜晚,金碧輝煌,笙歌曼舞。
一個女子舉著酒杯,灑脫地念出了「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那燈火闌珊處不羈的影子,像極了自己的父親,如果父親在時,一定會與她成為忘年之交。這也是今日她救她的原因之一。這樣一個奇女子,不改就那麼香消玉隕了。
好在剛剛收到消息,她已經醒了。還真不忘自己那麼辛苦的救她一命呢!
一陣風吹過,帶起寒意,她忽然站起身來,朝室內走去。人影消失只有一朵梅花依舊飄落,彷彿就是她剛剛捻的那朵。
念慈宮裡……
「劉太醫,真的是你治好的嗎?」劉太醫心中也鬱悶,怎麼會那麼快就好了呢?可是皇上剛剛召見過,說讓他全攬下來,必為他加俸祿和賞賜,況且白來的名譽他又怎麼能不要?
「回太后,是。」
太后本還覺得奇怪,那麼多天束手無策,為什麼忽然一下子又醒了呢?可自己今早叫來了劉太醫,問出的結果依舊,便只能放下了。殊不知,之母莫若子,宣子麒早領先了一步。
冷宮依舊……
「璇旎——」顧旖芳敲了下門,便推門走了進來。她一個人在裡面帶的太久了,所有人都在為她擔心。
「是旖芳啊!」林璇旎偷偷抹掉了眼角的淚水,活動了下嘴角轉過身來,依舊躺在被子裡。
顧旖芳微微一笑,坐到了床邊,輕輕將林璇旎鬢邊的散發撩至耳後。
林璇旎心中一暖,好久沒有人這樣對她了,這麼呵護她。忽然感覺鼻子一酸,林璇旎不好意思的將頭往被子裡縮了一縮。
「過得很辛苦吧……」
乍聽到顧旖芳略帶蒼涼的聲音,林璇旎有點不習慣了。
顧旖芳繼續說:「當初或許我該堅持不讓你當皇后的,可如今倒好……」顧旖芳想起林璇旎醒來後聽到皇上根本就沒有在意過她時的失落,還有皇上臨走時似決絕的眼神。他們到底怎麼了,明顯心裡都有著對方啊!何苦這樣折磨自己?
林璇旎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了,或許真的是她的一時意氣吧,可是所有的事已成定局。她當了皇后,就算新婚當夜沒見,日後他們還是遇見了,那是在比洞房花燭夜更加令人難忘的場景……可是現在唯一牽著他們的就是那未現世的和氏璧了!
林璇旎並不知道,宣子麒連和氏璧都準備放棄了,讓它繼續長眠。
「我一直把你當做我的親妹妹,你幫了我這姐姐很多,我此時卻無能為力。我恨我是個弱女子,沒有一把大刀,斬去你眉梢間的愁思。」溫婉如水的女子竟說出了這樣的話!該是多麼不容易?
林璇旎想開口,卻不知道能說什麼,她太感動了。至少,她還不是失去了所有,對嗎?「我——我——」
顧旖芳用纖長的手指制止了她,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幫你,但是曾今你對我說過的一句話一直讓我銘記於心。『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林璇旎反覆的想著這兩句詩句。
顧旖芳那如秋水般的眼睛明媚動人。「你先休息一下吧,剛剛醒來,切不可費神。」說罷,顧旖芳站起身來,走向門邊,一連串的動作宛如生花。
林璇旎直直的看著那消失在木門後的背影。
她知道什麼了嗎?自己該不該把所有的事,包括自己的來歷和和氏璧說出來呢?算了,還是不說吧。說了又有什麼用?還不是給別人憑添麻煩。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自己從未為自己的心追求過什麼,這次是不是該努力一下,即使失敗了也好,不要給自己留下一片難以抹去的空白,等到想填滿它時,卻已不知如何去填了……是不是該放縱自己一把,及時行樂?
人的心苦都怨別人,可是很多時候,心魔都是由於自己選擇沉默而產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