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紀機、郝仲等聚眾千餘人,常期以來在吳興郡境打家劫舍,弄得民不聊生、人心慌慌,陳蒨決定親自率隊伍去剿平。
臨行前,我伺候他穿上戰袍、披上襠鎧、戴上兜鍪,看著眼前一身重甲戎裝,我的男人,他英武的樣子,讓我心亂如麻。他這一去,不知道何時能回來,不知道是否能平安歸來。我突然跪倒拉住他的手說:「明公,請帶子高一起去吧,子高想守護在明公身旁!」
那男人笑了一下,拉起我,把我摟入懷裡,撫摸著我的頭髮說:「子高,你現在還不能隨我出征,等你再大些,弓馬嫻熟了,我一定會帶上你。現在你給我好好呆在家裡,跟著庾大人他們學習讀書寫字,我不在時,你可不能偷懶啊,我回來會檢查的,如果生疏,小心你的屁股。」
我含著淚點點頭,他拍拍我的肩頭:「傻孩子,你這樣子倒像是我新婚的小娘子呢,不用為我擔心,那幫毛賊,根本就沒放在我眼裡,他們不是我的對手。」
當他黑色的身影終於消逝在山郭盡頭,那一刻,我的思念已經被那男人染成了黑色,以後的每天,都呼吸在沒有他的漆黑空間裡。
早晚,我一個人在院子裡舞刀、舉石砣;上午翻看男人書架上的經卷,纏著庾持、到仲舉、華皎他們講給我聽;下午,在校場練習騎馬射箭;夜晚最是難熬,獨自躺在床幃裡發呆,想著那男人現在睡了沒有,怎麼還沒他的消息?
寂莫的月光下一人孤影低吟:「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庾持,這個老夫子,從來不用青眼看我,我知道他根本不屑於回答一個孌童的問題,不過,我有辦法讓他回答,我發現當我把陳蒨賞我的東西孝敬給他,他對我的態度變得越來越好,但我卻越來越不喜歡他。
到仲舉,他和庾持一樣也看不起我,討好他要比討好庾持難得多,他拒絕了我送給他的東西,還把我結結實實地責罵了一頓,真是個難以接近的傢伙,我不喜歡他的人,但我喜歡他的耿直。
華皎,府裡只有這個人用正眼看我,他還主動地和我說話,和藹可親地像我的兄長,他是陳蒨不在時唯一能讓我感到溫暖的人,他把我當朋友看,雖然我們相差近十多歲,竟能和他談到一塊去,他也不嫌我言語淺薄,還經常誇我聰明,一點就通,說我有見解。也許是他並非出身名門,世為小吏,才會和我這樣身份卑賤的人相交的吧,他聰慧勤奮,處事公平,輕財仗義,這世上多的是錦上添花,少的是雪中送炭,在陳蒨危難之時,他不畏強權敢於出手相助,我覺得他是個真正的君子,就像他的名字一樣,皎潔無瑕,他是個可以共患難的朋友,除了陳蒨,府裡我最喜歡的就是他。
我的男人終於來了消息,紀機、郝仲等賊人已經被他全部討平,因功,陳霸先授陳蒨武信將軍,監南徐州。
我男人就要回來了,我興奮地每天早晚兩次騎馬趕到城外的山頂,翹首期盼著他的歸來,可是為什麼還不見他呢,那黑色的戰甲、黑色的戰馬,那個這些日子來讓我每夜夢裡夢見的人啊!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明公,一日不見你,如隔三月。你是否也這樣的想念子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