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天路,雖然我坐在馬上,還有那人抱著,仍覺道路崎嶇,馬背上顛得四肢酸痛,夕陽西照時,陳蒨終於下令安營紮寨。
他跳下馬,伸手也將我抱下來,然後,那人拉著我的手,走進了他的大帳。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帳篷,比我家的院子還要大,尤其是大帳中的那張虎皮睡榻,真的好寬,我小心翼翼地摸摸那虎皮,毛很鬆軟暖和。
「喜歡嗎,這老虎是我兩年前在皇家狩獵場打的,皮很漂亮是吧!」那男人一屁股坐在睡榻邊,拍拍虎皮很自豪的對我說。
「您膽子真大,明公不怕老虎嗎?」我讚歎道,這話半有欽佩半有奉承。
那男人聽了更加驕傲起來,「老虎,有什麼可怕,就算是十隻老虎圍著我,我也不怕。」
您就儘管吹吧,我心想,韓蠻子也不傻,皇家狩獵場的老虎,自然不能跟山裡的野虎相比,何況您全副武裝的,身邊還有士兵跟從,別說十隻,二十隻又怎樣,但是我仍裝做一副非常吃驚的表情,張大嘴巴驚訝道:「真的啊!明公您太了不起了!十隻老虎您都不怕,這天下就沒有明公怕的東西。」
「唉!」那男人臉色有些黯淡,他把我拉入懷中,在我耳畔歎息說:「蠻子,其實,我也有怕的時候。」
「是嗎?」我眨巴著眼睛望著他。
「你知道嗎,前些年我過是如履薄冰的日子,每天就像刀架在脖子上一樣,隨時有被殺的可能,你有過那種感受嗎?」他說。
我當然有過,我知道那是種什麼感覺,只是沒想到眼前這位英武的將軍,也會被人用刀架著,真是沒想到。
「侯景,你知道吧!」那男人說。
「嗯,那個惡賊,當然知道。」我說侯景是惡賊,其實,不管是侯景,還是陳霸先,對於我們老百姓,沒什麼好壞之分。他們的士兵都一樣,搶我們、殺我們,就如同對待敵人,一點也不手軟,我們礙到他們什麼了嗎?
「我叔叔在始興起兵討侯景後,侯景就派人到我家,抓住我和叔叔家人,一起解送京城,我以為此去必死無疑。見侯景前,我在袖中暗藏一把小刀,想趁他不備之際,與他同歸於盡,正好為父報仇。我的父親就是在援衛台城時,被侯景的亂箭射死的,一想起父親死的慘狀我恨不能將侯景千刀萬剮。可惜到了建康,沒能得見侯景。侯景沒有立刻殺掉我們,只是軟禁我們,限製出入自由,有時我還得奉詔陪侍皇帝到狩獵場打獵。那種戰戰兢兢,看人眼色,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於非命的日子真是難熬啊,不如被他一刀殺了來的快活。每天我都處於擔驚受怕之中。」那男人言語之間,眼神中流露著恐懼與悲傷。[註:陳蒨父親陳道譚,陳霸先之兄,侯景之亂時,任東宮直閣將軍,領弓弩手二千援台城,於城中中亂箭而死,陳蒨,是其長子。]
原來看似英武的他,還曾有過這樣一段的傷心往事,如此說來,他的確比我慘多了。
這時,帳簾一掀,有幾個人走進來,為首的半個身子已經進了門,看到我們,愣了一下全都慌忙退了出去,抱著我的男人趕緊推開了我,沖外面道:「允德兄,你們來了,就進來啊!」
那幾個人重又掀簾進來,一共五個,有年長、有年輕,他們看我的眼神全都帶著詭異的笑。為首的中年男人說:「子華,又打哪兒拐來個孩子啊?長得好像女娃娃,竟有國色天香之姿啊!」
陳蒨嘿嘿傻笑,說:「呵呵,允德兄,你們,休要取笑我。」
「子華什麼都好,就是放不下一個字,不過,食『色』性也,古之聖賢這樣說,我們又豈敢取笑。」另一個年近不惑的男人說。
「德言兄總結的是,子曰:『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好色本無可厚非,不過說的都是男女之欲,告子所說的『色』,應該不包括斷袖之癖吧!哈哈……」一個青年男人大笑說,他這一說完,所有人都哄笑起來,我看到陳蒨在尷尬的笑,他們剛才在說什麼啊,我完全聽不懂。
「你們笑夠了沒有啊?莫說閒話,還是吃飯吧!」陳蒨向帳外喊道:「傳酒炙。」
他們分賓主次序落座,有侍衛們端著一桌桌酒菜進來,我趕緊上前幫忙,把碗碟筷箸擺好,又一一幫他們倒酒,他們開始推杯換盞,我沒閒著,一邊忙著烤肉,把烤好的肉分好放進他們的碗裡,一邊用眼睛餘光觀察他們的酒杯,不停地替他們斟酒。
在給陳蒨倒酒時,他滿意地看了我一眼,小聲說:「蠻子,你做事挺機靈的,甚合我意。」
伺侯人,我並不陌生,跟著何老闆到建康,一路上全是我在伺侯的,何老闆也誇過我機靈。沒辦法啊,人不學著聰明點,看人臉色行事,怎麼能吃得開呢,我要在這世上生存下去,就得會察、顏、觀、色。
吃完飯,我和侍衛們一起把碗筷收拾了,然後給他們倒茶斟水,他們又說了一會話,還是年長的那個允德兄說:「天色不早了,我們走吧,別攪了某人的好事,春宵一刻值千金啊。」然後他們全部起身嘻笑著告辭離開,大賬裡一下變得安靜空曠。
回頭見那男人在打哈欠,他一定是累了,我趕緊鋪床疊被,請外面的侍衛端來清水,給他漱口、洗臉、梳頭、修須,然後蹲下身子給他洗腳,一邊洗一邊幫他捏腳,他閉著眼坐在睡榻邊,很享受我給他做的這一切。
我覺得該我做的事應該都做完了,就開始幫他寬衣解帶,然後拉開被頭,請他上榻休息,我打算這之後就靠在睡榻邊打盹,好隨時伺侯他,跟何老闆在一起的時候,我已經習慣這樣睡覺。
誰知那男人滿臉的嘻笑,一把將我也拉上睡榻,色迷迷地說:「蠻子,脫衣服吧,我們一起睡。」
「不可以,小的身份卑賤,怎能和明公睡一張床呢,小的在床邊靠靠就行了。」我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說什麼傻話呢,讓你伺侯我,當然包括侍寢了,這是你的份內之事,快點脫衣服!」那男人不容分說,開始解我的衣襟,拉扯我的腰帶。
我害怕極了,他這是要幹嘛呢,我以為他只是抱抱我、親親我罷了,他脫我衣服幹嘛呢?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我們能做些什麼呀?那一刻,我突然想起燕子,燕子嫁人的那晚,我滿腦袋想的都是燕子,在她那廣袖長衣下的身體會是什麼樣的呢,唉,想有什麼用呢,她的身體正被一個醜陋的老頭抱在懷裡,想到這我就激動、痛苦,第二天早上我發現下面濕了一片,那是我第一次這樣,當時很害怕,對誰也沒敢說,這之後,發現自己經常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