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夜宿十三坡。
十三坡是一個地名,在這裡有一座山,山路曲折,要來回向上爬十三個坡,才能到達山頂。
他們並不上山,所以就在山下搭起了帳篷,準備在這裡露宿一夜。
他們在一處山腳搭帳,兩面環山,兩面向外。
在最裡面是錢大原和王守楓的大帳,在他的外面,是十人用的中帳,而再向外就是倆人使用的小帳了。
他們帳與帳之間的安排十分巧妙,並無空隙。
如果不是劍皇以上的會飛之人,絕不可能直接地衝進到大帳之中。
王守楓安排人值夜,這才開始埋鍋做飯起來。
看著官兵們,只用一把鐵鍬在地上挖了幾鍬,就在地上造出了個鍋台,這可又使韓顧之長了不少見識。
軍中有軍中的規矩,有軍中的習慣,這些習慣都十分簡單,卻又十分的實用,這使韓顧之敬佩不已。
吃過了晚飯,韓顧之正在帳中盤坐。這時人影一閃,葉倩走了進來。
韓顧之道:「師姐今日不去服侍那個大臣了?」
葉倩道:「這個大臣今日對我客氣得很。看樣子被白天的事情嚇壞了,早早就睡覺了,看來今日可以舒服地睡個好覺了。」
說完葉倩就躺在了地鋪之上。
韓顧之看師姐躺下,突然長出了一口氣。
葉倩問道:「你怎麼了,想什麼呢?」
韓顧之道:「我在想你臉上的易容之物,你抹上它,連我都看不出你本來的樣子。」
葉倩在臉上摸了摸道:「這個只是一層薄薄的皮,不知是什麼所做,在臉上有一種冷冷得感覺。」
韓顧之道:「等到了大帝都,有空我也要嘗試一下這神奇的化妝術。」
葉倩突然微微一笑道:「你還記得在細柳莊,咱倆用爐底灰,相互化妝後的樣子嗎?」
韓顧之哈哈一笑道:「當然,我在你的臉上留下了一個爪印,使你看起來好像被我摸過一樣。」
葉倩抬腿在他身後踢了一下道:「你還說,被白姐姐笑話我。」
韓顧之道:「白姐姐笑話你什麼了?」
葉倩道:「她老說我是你的妻子。」
韓顧之道:「是嗎?不過咱們不正是要扮做一對夫妻嗎?」
葉倩道:「我本來是要扮做一對姐弟的。」
韓顧之道:「那裡有姐弟住在一個房間之中的 ?」
葉倩道:「這有什麼?那時候周織金就常跑道我房間,要我陪他睡得。」
韓顧之道:「那時他還小嘛。你什麼時候看見過像咱們這樣大的人還是姐妹睡在一起的。」
葉倩沉默了下來,突然她又輕輕的踢了韓顧之一腳。
韓顧之一愣道:「你又踢我幹什麼?」
葉倩道:「我在生氣。」
韓顧之道:「為什麼?」
葉倩道:「說也奇怪,每一個看見我和你在一起的人都說我是你的妻子,你是讓我抬不起頭來了。」
韓顧之道:「還有誰這樣說過啊?」
葉倩道:「當然是聶千千那個死丫頭了。」
韓顧之道:「她是怎麼說我的?」
葉倩道:「他說你長得英俊威武,將來一定是個好漢。」
韓顧之道:「有人這樣誇我,可使我十分榮幸。」
葉倩道:「看把你美得。」葉倩白了他一眼,可是在這黑夜之間,韓顧之是看不見了。
韓顧之道:「那師姐是如何看我的呢?也是英俊威武嗎?」
葉倩道:「英俊嘛,你······永遠也比不上二師哥;威武嘛,你又比不上五師弟。」
韓顧之奇怪地看向葉倩道:「為什麼?我竟會比不上田三劍那個胖子。」
葉倩道:「威武之人,應有雄壯之勢,並且能感覺到一身正氣。在你的身上總感覺有一股壞壞的邪氣,可能是你太聰明的原因吧!」
韓顧之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自己聰明,這可出乎自己的意料。他道:「我怎麼又會太聰明了呢?」
葉倩道:「這也只是我的一種感覺。因為凡是有新的東西,你都一學就會,你剛來到七巧山莊的時候,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那時我們還曾嘲笑你奇傻無比。」
韓顧之想起了自己剛入山莊寫自己名字的事情。那時,確實受到了大師姐的嘲笑。
葉倩道:「可是沒過幾個月後,你就能背誦修煉吐納之氣的方法了。」
韓顧之歎了口氣,自己那時付出了很大的辛苦,這時想起來,卻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葉倩道:「還有一事,在你來前,師姐和師哥,那是每日一吵,吵得我頭疼。」
韓顧之立刻又想起了自己在七巧山莊,看著大師姐和師哥在院中大打出手時的事情。
葉倩道:「可是當你來後,不動聲色的就使他們平息了戰鼓。」
韓顧之道,是啊,那時自己心中的恐懼,又有誰能知道呢?
葉倩道:「我和師哥都曾被稱為仙霞山的修煉奇才,一度成了仙霞山四位掌門師弟的爭奪對象。」
韓顧之又想起了玄離特意從山上飛了下來,拉慕容浩天加入到他的門下。
葉倩道:「可是我們倆個苦修了兩年,出來聽到的第一個消息,卻是你成為劍皇的消息。」
韓顧之微微一笑。
葉倩道:「我能感覺到二師哥對你的嫉妒,看著他對你微笑,我能感覺到他對現實的無奈。」
韓顧之一愣,他沒有想到師哥,會對自己產生這樣的想法。
葉倩道:「你說你不是太聰明,又是什麼?」
韓顧之道:「我······我從沒有感覺到過我太聰明,對於管理山莊,我不濟大師姐;對於修仙的知識,我不如二師哥;對於做飯,我不如五師弟;對於陣法,我不如七師弟。」
葉倩聽他漏掉了自己,於是問道:「我呢?」
韓顧之道:「那時,師姐十分的溫柔,而且健忘,我以為······師姐只有美貌的容顏和······神秘的背景,讓別人不敢靠近。可是當我看見了師姐為我縫製的衣服,才使我知道師姐也是多才多藝的人。
你們師哥、師姐、師弟、師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絕技,這裡只有我是什麼也不會的人,我又怎麼敢在你們面前自稱是聰明的人呢?」
「這······」葉倩好像有很多的理由,可是她發現自己卻說不過師弟,不由得呆住說不出話來。
看著坐在黑暗中的韓顧之,葉倩突然感覺他好像沒有那麼可怕了。在他的身上,好像有一股淡淡的自卑和傷感。
這可是自己過去從沒有看見過的東西,也是自己沒有想到過的,原來在這個人的身上,也有自己的情感。
看來自己對他的不良印象,全是從他入莊時聽到的謠言而起。
大家都說他是魔種,是不可能成為劍仙的人,可是偏偏他第一個成了劍皇,而且還受到了自己父親的讚許,說他將來一定能成為劍仙。
這時葉倩想起了父親送給自己的戒指,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一件事情。
那時自己坐在父親的懷中,正在從父親的手上向下擼那枚戒指。
父親哈哈大笑道:「你太小了,擼了下來,你也帶不上,如果你喜歡,等你長大了,我就送給你,不過卻有一個條件。」
葉倩奇怪得看著父親,問道:「快說,有什麼條件?」
父親道:「等將來你找到了一個好男孩,並且這個男孩也能得到父親的認可,我就把這個戒指送給你。」
當時的葉倩並不知道父親所說的好男孩是什麼意思,直到後來她明白後,就再也不提這戒指的事情了。
在她的心中,二師哥就是父親口中的好男孩,可是二師哥卻傷了自己的心。
在自己的心中,也許韓顧之並不是最好的,可是沒有想到父親卻把戒指給了他,並由他轉交給了自己。
父親什麼意思?他認可韓顧之了嗎?
這時在她的心中竟起了波浪。
剛才,她躺在韓顧之的身邊,心中乾乾淨淨。在她的心中,還是師姐和師弟的身份。可突然間,她感到和韓顧之的關係,發生了變化,使自己的身體變得不自然起來了。
在以前,師弟和自己開玩笑,他也只是氣憤,並沒再意,可是當自己不再把他當成開玩笑的時候,葉倩有些不自在起來。
過去,自己的大腦中只有二師哥,從沒有過韓顧之的空間。
可是當二師哥退去,韓顧之擠進來後,葉倩才發現原來師弟長大了,他不再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而是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
這個男人是為了自己來到的這裡,是為了自己而去北方的大帝都,去救自己的父親。
以前自己還埋怨她們看錯了自己和韓顧之的關係,現在才發現,是自己沒有看清這之間的關係。
如果韓顧之真的和父親見了面,父親看見自己和他在一起,父親會怎麼想?哥哥又會怎麼想?
她突然間明白了七巧山莊的時候,師姐和師妹嘲笑自己的話。原來她們並沒有在和自己開玩笑,她們已經認定了自己和韓顧之的關係。
「哎呀······」葉倩再也不敢想下去了,她摀住了自己的臉。
好在臉上有一層薄膜,才沒有使自己的臉燃燒起來。
她偷眼向韓顧之看去,韓顧之還在靜靜盤坐,可是在自己的眼中,他卻在色迷迷地看著自己。
這時葉倩感覺全身僵住,躺著也不是,離開也不是。
葉倩在想,一會兒他會不會躺在自己的身邊?他會不會佔自己的便宜?
她盯著韓顧之看······
突然她一激靈,竟發現自己剛才睡著了。自己不是在防備著他嗎?她立刻向韓顧之看去,只見韓顧之還在盤腳而坐。他想這樣坐一宿嗎?他一定是要結束了,他結束了,就會躺過來的······
突然她又一激靈,這時才發現天亮了,原來自己還是睡著了。
在軍帳外,一片安靜,沒有一點聲音。從帳篷的窗口中照射進淡淡的光,也照亮了盤坐的韓顧之。
他竟真的盤坐吐納了一夜嗎?
葉倩突然明白了韓顧之為什麼這樣做。
韓顧之是一個聰明的人,自己擔心的事情,他又怎麼會想不到?
自己想到的事情,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原來韓顧之也是為了自己,這才盤坐了一夜啊!葉倩微微得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