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眼科?這要做什麼?」他不解的尋問一旁的發信者。
「提醒你掛號。」
「掛號?我眼睛沒事啊。」
「既然沒事那就請看這裡。」她指著他面前的螢幕。
他縮縮脖子,尷尬一笑,「嘿嘿,被你發現了喔?」
「你說呢?」冷冷瞟他一眼。
「我只是關心。你……真的沒事嗎?」他指指她的額頭問。
女人眼微瞇,「我看起來像是有事嗎?」隨即迸射出兩道犀利目光。
心一窒,「沒、沒……你看起來很好。」抓著鍵盤一陣猛敲,不敢再多看徐佑美一眼,免得又被那雙犀利的眼眸盯上。
中午用餐時間一到,陳立得馬上藉口外出用餐,頭也不回的飛奔離開資訊部,媲美逃難的誇張模樣,看得徐佑美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那傢伙,真是活寶來著!
有鑒於現在用餐人潮湧動,徐佑美不急著去共襄盛舉,把手邊進行了大半的系統使用SOP編寫完成後,才拎著錢包外出覓食。
因為不大餓,她只點了一碗餛飩湯,結果喝得自己滿頭大汗,鼻樑上的眼鏡頻頻下滑磨痛了傷口,她便草草解決了那碗湯,回公司去。
進到女生廁所,確認裡頭沒有其他人後,她站在洗手台前,取下眼鏡,洗掉了臉上的汗水跟空氣污塵,對著鏡子查看鼻樑上的傷勢。
「嘶——」
是撞到的瞬間,被眼鏡刮出的一道血痕,明明傷口不大,可沒想到居然也能這麼痛!
「該去買個OK繃的。」小聲咕噥。
算了,都已經回到公司了,不想頂著太陽再多跑一趟,自己多多小心便是。
用乾淨的面紙壓了壓傷口後,保持乾燥,徐佑美重新戴上眼鏡,不忘小心調整鏡架的位置,以避免又磨痛傷口。
剛端起了冷凝的表情,走出洗手間,周贊韜那張兼具陽剛與俊美的臉龐無預警的出現,再度讓徐佑美的偽裝出現裂縫。
「你在這裡做什麼?這、這裡是女用廁所。」她故作鎮定的口吻裡,掩不住受到驚嚇後的微顫。
她真的很努力藏起真實的自己,明明被嚇到了,還要故作鎮定。
揉著笑意的黑眸瞅著她,周贊韜沒有說話,修剪整齊的修長手指,遞來一個紙盒到她面前。
徐佑美納悶的低頭看去——
是OK繃。
她仰起頭,沉默而謹慎的望著他,遲遲沒有接手。
「貼住傷口,才不會一直被眼鏡磨到。」
心中微訝。
他、他怎麼還記著這件事,而且還幫她買了OK繃?
不過就只是個小傷口而已,更別說戴著眼鏡時,根本也不會發現;再者,從小到大,除了外婆,根本沒有人會在意她身上的傷口,周贊韜他怎麼會……
喉口一緊,瞬間,徐佑美感覺自己的胸口好像被什麼撞了一下,跟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湧了上來,久久盤踞不走。
不可能,沒有人會莫名其妙對一個人好,何況還是半生不熟的同事。
察覺自己有一絲絲軟弱的跡象,徐佑美心中警鈴頓時大作,連忙武裝起自己,冷漠婉拒——
「不用了,謝謝。」端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打算越過他回資訊部。
長腿優雅的往旁邊一跨,高大的身影當場攔住她。
「兩個選擇,要不你自己來,不然,我就動手了。」周贊韜噙著笑,低頭望著嬌小的徐佑美,口吻不輕亦不重的道。
這算什麼?威脅?
拜託,她徐佑美從小被威脅的次數還少嗎?也不吭聲,就是用兩隻眼睛直勾勾的望著那突然靠近、放大十倍的臉孔。
雙方就這麼對峙僵持著。
這妮子的脾氣果然挺硬的,一點也不輸給石頭。沒關係,歡迎她繼續硬下去,他很樂意代勞。
見她仍遲遲沒有反應,二話不說,周贊韜果真將手伸向她的眼鏡——
徐佑美沒料到他真的這麼做,先是駭了一跳,整個腦袋往後退去的同時,不忘伸手死命抓住眼鏡低喝——
「夠了,我自己來!」慌張的模樣,完全不見平常的犀利氣勢。
挑眉,「這樣才乖。」他莞爾讚許。
乖?他以為他是誰呀,這種字眼輪得到他來對她說嗎?
不過,礙於他真的會動手搶她的眼鏡,徐佑美儘管不滿,還是乖乖拿過OK繃,轉身回到女用廁所,貼好了傷口才又出來。
端著冷若冰霜的臉孔,掩飾心頭那股無法解釋的莫名緊張,她故作疏離的問:「可以讓開了嗎?」
「樂意之至。」周贊韜展現紳士風度的讓出了走道。
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徐佑美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周贊韜的視線範圍。
周贊韜也不惱,只是笑望著她遠去的背影。
他並不急著撕掉她的偽裝,因為慢慢的瓦解更具趣味性。
一回到資訊部,徐佑美馬上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就說她不喜歡周贊韜的眼神,感覺太侵略、也太危險,令人渾身不自在。
可他也真是奇怪,一個眾星拱月的有錢少爺,幹麼沒事記著她這小小工程師鼻樑上不起眼的小傷口,他們根本連朋友都稱不上。
徐佑美忍不住揣測起他的動機。
許久——
算了,不想了,管他的動機到底是什麼,總之,以後能離他多遠就多遠。
可才剛這麼告訴自己,目光不經意瞟到擺在一旁的OK繃,一股被善待的暖意再度湧了上來……
意識到自己又開始軟弱,徐佑美強硬漠視心口的溫暖,讓理性淩駕感性。
「下次遇到他,一定要記得問他多少錢,然後把OK繃的錢還給他。」她不喜歡欠人情。
說也巧,下班前的茶水間,徐佑美又遇到周贊韜。
通常周贊韜這塊鮮肉身邊總是免不了圍著一大群「蒼蠅」,想靠近他,沒有一身本領殺出血路是不行的。
難得此刻就只有他跟她,趁著四下無人,徐佑美趕緊把握機會開口問:「多少錢?」
隨著簡單扼要的三個字化作音訊鑽入耳膜,雋朗臉龐上的一雙濃眉立時挑得極高,周贊韜別過頭,瞬也不瞬的瞅著她,然而隨著目光停留在她臉上的時間拉長,揉在黑眸裡的笑意也越來越濃烈……
徐佑美不安的縮了一下肩,暗忖,這傢伙到底是在看什麼?
驀然,他啞然失笑。
也不知道是真的那麼好笑還是怎的,他甚至笑到雙肩顫抖,無法言語。
這是怎麼回事?平素溫文爾雅的周贊韜幹麼突然笑得跟瘋子一樣?好不容易止住笑,他揉揉鼻子,調侃道:「這麼直接就對一個男人開口詢價,你還真大膽。」
原本還滿臉莫名的徐佑美當場表情一僵。
他想到哪裡去了,她才不是那個意思,她只是在問他OK繃的價錢。
真不知道這個周贊韜的腦袋到底都裝了些什麼?平常貌似溫文親和,沒想到骨子裡這麼邪惡。
吼,天啊……而這麼邪惡的一個人,居然還是許多女人心目中的黃金單身漢!
這世界果然是人沒人性、天沒天理。
徐佑美引以為豪的冷靜與犀利,在被周贊韜這樣曲解之後,狠狠的裂出一條大縫。
這、這男人根本是冷靜與理智的殺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茶水間的,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遠離周贊韜的念頭很強烈,強烈到徐佑美覺得不只現在要遠離他,以後也要遠離他,最好這輩子徹底的遠離他——
「有沒有這麼可憐啊,週末夜居然要加班……」
下班後的星期五晚上,剩下不超過三人的周易企業,陳立得的哀號顯得特別淒涼。
徐佑美不理會,逕自和業者派來的工程師專心的進行安裝與測試。
受夠老舊系統平台折磨的財務部難得展現效率,在爭取高層首肯後,決定砸大錢,火速淘汰舊有系統,全面更新,藉以改善所有問題,提升結帳速度。
為了趕在月底結算日前完成所有測試,星期五的晚上,身為公司唯二的資訊部人員,徐佑美和陳立得必須留在公司,好跟系統業者派來的工程師,一起攜手搞定這件事情,完成相關客制內容。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系統更新涉及全公司的網域系統,選在白天大家上班的時間進行,大家的工作勢必會停擺延誤,是以只要公司系統平台有任何大動作的更新測試,都會選擇在下班後的週五晚上,空出所有的網路空間,方便執行。
再者,若是臨時有什麼問題發生,還可以把握周休假期趕緊搶救,以免因為新系統障礙,造成其他部門同事工作延誤。
只是這一忙起來,轉眼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我快要死掉了。」陳立得嚷嚷。
「我可以幫你打電話叫救護車。」始終沒吭聲的徐佑美終於語出驚人。
業者工程師代表忍不住別過頭去偷笑。
「啊,你們兩個都不餓嗎?晚餐只吃了那小到不像話的三明治,又過度使用腦力,正常人到現在應該都會肚子餓了吧?」陳立得忍不住問徐佑美和那個名叫小陳的業者代表。
「預計還要多久?」徐佑美問。
「今天算很順利嘍,了不起再一兩個小時。」
「啥,還要一兩個小時?」陳立得都快凋謝了。而要命的是,他負責的部分為什麼一直搞不定?「可是我已經血糖太低、思緒紊亂了。」
「要吃什麼?我去買。」暫時完成手邊進度的徐佑美問。
「御飯團好了。」小陳說。
繼而看向陳立得——
「我……一樣。」在已經快要搞不定這些鬼東西的情況下,如果他還敢說要吃什麼牛肉麵啊皮蛋瘦肉粥的,徐佑美肯定會用她犀利的眼睛跟他打招呼,他啊他,還是識相點好。
徐佑美拿了錢包和手機,刷卡離開公司,一個人前往位於後方巷子的便利商店。
她一走,那個叫小陳的工程師馬上問:「徐小姐一直都這樣冷冰冰的嗎?」
「是啊,警告你千萬別得罪她,否則,光憑那雙犀利的眼睛,保證讓你當場死翹翹。」陳立得很有危言聳聽的天分。
小陳笑說:「看得出來你很怕她。」
他臉一沉,「怕?怎麼可能,我陳立得可是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幹麼怕個毫無威脅的小姑娘?」反正徐佑美現在不在,借他臭屁一下不犯罪。
「對,你最勇敢,可剛剛某人程式搞不定,徐小姐才把目光這麼輕輕的轉過來,不知道誰就一直拚命道歉,只差沒跪下來磕頭了。」小陳不賞臉的吐槽。
「哪有?她很尊敬我,我這個前輩說一,她肯定不敢說二……」
陳立得還在扞衛自己的男性尊嚴,但工程師小陳已經聽不下去了,閃到一旁繼續工作去,不想聽某人「膨風」,傷自己的耳朵。
徐佑美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那兩個男人的談話主題,迎著晚風,慢條斯理的朝便利商店移動。
這附近因為公司行號聚集,平常上班時間總是熱鬧喧嘩,完全不輸給市集,對比早過了下班時間又是適合狂歡的週末夜,眼下,確實有幾分冷清,冷清到不合理的欺淩就這樣公然發生——
距離便利商店不到五十公尺的馬路旁,三名不良少年正仗著人多勢眾,氣焰高張的包圍著一個上班族打扮的男人,一連串粗鄙又火爆的言詞,讓路過的徐佑美想不注意到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