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之後,為穩妥慎重起見,李雲帆他們把陣地轉移到了唐二挑的家。
當孫和平敲開唐二挑家院門的時候,唐二挑的老婆大驚失色:「你們找二挑啊,二挑天不亮就下山去了,得天黑了才會回來。」
「我們不找你男人。」
「那——你們——找——找誰呀?」唐二挑的老婆說話的聲音已經不在調上了,她迅速地摘下了戴在右耳朵上的一朵花。
一朵花將整個身子堵在狹窄的門縫裡面。
孫和平用手將門推開:「我們今天是來找你的。」
「找——找我?」
李雲帆和同志們跟在孫和平的後面進了唐家的院門。
「對,找你。」
「你們找得著我嗎?」從這幾句話裡面就能看出這個女人也是個老江湖。
一朵花無可奈何地將李雲帆他們讓進院子,然後關上院門、插上門閂。
一朵花又將李雲帆他們讓進了堂屋,堂屋裡面也有一張八仙桌,她一屁股坐在了八仙桌的左手,一副屋主人的架勢。
李雲帆在八仙桌的右手坐了下來,陳浩、王萍和史可染坐在李雲帆的旁邊,孫和平和聶振華坐在大門左側的一條長板凳上。
李雲帆走到孫和平的跟前跟他耳語了幾句,孫和平走出了堂屋,走出了唐家的院門;李雲帆和王萍挪了一下位子,然後向陳浩使了一個眼神,意思是:由你來詢問,可以開始了。王萍已經拿出了筆記本和鋼筆。
「你叫什麼名字?」
「寨上的人都叫我二挑家的。」
「說出你的本名。」
「苗——苗桂花。」
「年齡?」
「三——三十六。」苗桂花感覺到談話的氣氛有點不對頭,這種談話對她來說恐怕還是第一次。
「籍貫——老家在哪裡?」陳浩看苗桂花對「籍貫」二字沒有什麼反應,就換了一個詞。
「俺的老家在河南嵩山。」
「明空禪師的老家也在河南嵩山嗎?」
「你說啥?」苗桂花在裝傻充愣。
「龍華寺的僧人明空禪師,你一定認識吧?」
「你這個同志咋這麼說話呢?俺一個規規矩矩的婦道人家咋會認識一個和尚呢?這種話可不能隨便亂講啊!」
陳浩一進唐家的院門就能感覺到這個女人一定很難對付。不過,水缸裡的泥鰍——它能滑到哪裡去呢?
「苗桂花,你不但認識明空禪師,而且,據我們所知,你和他之間還有非同尋常的關係。」
「你這個同志可不能隨便亂講啊,俺苗桂花可是一個本本分分的女人啊!你咋能在俺的頭上扣屎盆子呢?」
「那我問你,你在西屋後窗戶上面朝龍華寺方向亮燈,是亮給誰看的?」
「這——」
「我再問你,這兩天的夜裡面,你和誰在一起?」
「俺是和俺男人在一起啊。」
「不錯,你是和男人在一起,但,這個男人不是你男人唐二挑,而是龍華寺的和尚明空禪師,這兩天的夜裡面,你的男人唐二挑在別人家喝酒睡覺呢。」
苗桂花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無語。
「告訴你吧!如果我們沒有掌握有力的證據,我們能來找你嗎?我們對你已經注意多時了,明空也已經完全在我們的掌控之中,你千萬不要心存僥倖。」
苗桂花的心氣已經沒有剛開始那麼高了,現在,她已經成了擺了兩天的油條——軟了,癱了。
「你還不願意說嗎?」
「俺說——俺說,你們問吧。」
「你和明空禪師是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他在少林寺的時候,,我們就……那時候,我才十八歲。」
「明空禪師是因為什麼原因離開少林寺的?」
「他原來不是和尚。」
「他原來是幹什麼的?」
「他原來是——」
「快說。」
「他原來是官府中人,因為做了陰損的事,被仇家追殺,所以才躲進了寺廟,他原來不在少林寺。他原來在——」苗桂花又頓住了。
「他原來在哪裡?」
「他原來在九華山。」
「他為什麼要不斷地換地方?」
「仇家追殺得緊。」
「他究竟做了什麼陰損的事情?」
「不知道,這個他沒有說。我也不敢問。」
「他以前是不是殺過人?」
「不知道。」
唐家的院門被推開了,孫和平走了進來,葛冬林跟在他的身後。兩個人進屋之後,坐在了聶振華的旁邊。
「明空禪師在少林寺的時候,是不是武僧?
苗桂花大概沒有聽懂「武僧」是什麼意思,眼睛直直地望著陳浩。
「明空禪師是不是在少林寺學過武功?」
「他在出家之前就會武功。」苗桂花的態度比剛開始積極多了。
「龍華寺兇殺案,你知道嗎?」
「這誰不知道啊。」
「那麼,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們公安局來了這麼多的人,除非是聾子和瞎子,咋會不知道呢?」
「我們現在老實告訴你,這個案子很可能和明空禪師有關係,你不是一個糊塗的人,他以前做過陰損之事,他這個人的性格,想必你也是瞭解的,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我們現在來找你,他一定能聞出一點味道,當他意識到你的存在有可能對他構成威脅的時候,那你的處境就會非常的危險。所以,你現在就應該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這樣,我們也可以早一天將他抓捕歸案,不過,你放心,我們雖然還沒有對他採取行動,但我們的人已經在密切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陳浩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一把手槍,然後放在了桌子上。
從苗桂花的表情來看,陳浩的話和槍在苗桂花的心裡面還是有反應的,不過這個和明空禪師在一起同床共枕了近二十年的女人,一定或多火少地從這隻老狐狸的身上沾染上了一點狡猾的本性。
「我確實不知道他和龍華寺的殺人案有啥瓜葛,他從來不跟我說寺廟裡面的事情,每次來,他都像做賊一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蜻蜓點水一樣,完事了就走人。」這個苗桂花不愧是一個戲子,說起話來就是和一般的農村婦女不一樣。
李雲帆記得,葛冬林和李衛國好像也是這麼描述的。
「這一段時間,他來去匆匆,那麼。在我們刑偵隊到龍華寺來之前呢?以前都是這樣來去匆匆嗎?」這個問題問得相當有水準,因為苗桂花的額頭上面已經有了細密的小汗珠。這個問題可能問到了點子上。
「我不騙你們,我真不知道他在龍華寺裡面的事情。」
李雲帆走到葛冬林的跟前,跟他耳語了幾句,然後讓史可染從包裡面拿出一張紙和一支筆,遞給了葛冬林,葛冬林就一邊做回憶狀,一邊在紙上面寫著什麼。
苗桂花的眼神從陳浩的臉上轉移到了葛冬林的那張紙上面。
「苗桂花,你再好好想一想,看看明空禪師有沒有向你透漏什麼隻言片語。」
「他這個人口風一直都很緊,他怎麼會跟我這個婦道人家說那些事情呢?」
「那麼,明空禪師有沒有跟你說過龍華寺地下寶藏的事情呢?」陳浩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苗桂花的臉。
李雲帆的眼睛也靜靜地看著苗桂花。
從苗桂花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
葛冬林將那張紙遞給了李雲帆,李雲帆看了看,遞給了陳浩。這時候,苗桂花的眼神又轉移到了陳浩的臉上。
「苗桂花,我們來幫助你回憶一下,就在前幾天的夜裡面,你和明空在這間西屋裡面苟合的時候,明空讓你說話的聲音小一些,防止隔牆有耳,你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怕別人聽見呢?」
苗桂花沉默。
「我們再問你,你們互相提醒,又是要『千萬小心』,又是要『格外小心』,你們究竟要小心什麼?」
苗桂花的臉上所呈現出來的是一層土灰色。額頭上的汗珠更多、更大了。
「你們還要遠走高飛,為什麼要遠走高飛?」陳浩步步緊逼,沒有給苗桂花一點喘息的機會。
「原來。我們說的話全被你們聽見了?」
「實話告訴你吧,我們已經在你家西屋的後面守候多時了。你到現在還不想跟我們說嗎?」
「這真是命該如此,逃不過佛眼的。」苗桂花的心裡防線已經塌陷。
「快說!」陳浩這一次的聲音大了許多,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視著苗桂花的臉。
「我說,我說,明空曾經跟我說過,他要發大財了。」
「發什麼大財?」
「發什麼大財,他沒有說。」
「你沒有追問嗎?」
「追問過多少次,可他就是不肯說,他這個人戒備心特別重。」
「那你們就沒有談論過龍華寺殺人案嗎?」
「我問過他,我問他——龍華寺的案子是不是和他有關係。」
「他怎麼說?」
「他跟我說,婦道人家不要打聽這些事情。」
「明空禪師和你說,他要發大財了,這句話是在什麼時候說的呢?」這個問題問得非常好,因為這個問題有可能和龍華寺兇殺案扯上關係。
「你們容我想一想——」
「可以,你可以慢慢想。」
「他跟我說這個話的時候,大概是在五六年前。」
「是在龍華寺大修之後還是大小修之前,是在龍華寺山門前這四尊菩薩修好之後還是修好之前?」
「我想起來了,是在山門前這幾個菩薩修好之後。」
陳浩和李雲帆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陳浩終於從苗桂花的嘴巴裡面摳出了同志們尋覓了很長時間的東西,所有的材料已經組成了一個環環相扣的證據鏈,明空禪師和龍華寺兇殺案有著脫不了的干係。
史可染異常的興奮,沒有想到自己有幸欣賞到這樣一出扣人心弦的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