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十分左右,馬清齋又被請到了會議室。負責這次審訊工作的是陳皓和卞一鳴,鄭峰做這樣的安排是有考慮的,他曾經和劉局長談過,準備為李雲帆配備一個副手,候選人就是陳皓和卞一鳴。從目前的情勢來看,把陳皓和卞一鳴作為副隊長的候選人已經是很保守的想法了。
負責記錄的還是王萍。鄭峰、畢老和李雲帆坐在旁邊。
「馬清齋,關於包俊才的案子,我們還有幾個問題想和你談一談。」陳皓道。
「有什麼問題,你們就問吧!」馬清齋的態度似乎很誠懇。
「你再回憶一下,你在掩埋包俊才屍體的時候,坑裡面有沒有其它東西?」
「沒有。」馬清齋看了看陳皓,又看了看鄭隊長,「確實——確實沒有。」
「可是,我們在挖掘的時候,發現坑裡面還有一根柳樹棍。」
「柳樹棍?」
「對,有一百二十幾公分長,直徑有五六公分。」
「坑裡面怎麼會有柳樹棍呢?」馬清齋在裝傻。
「柳樹棍顯然是和包俊才的屍體一起埋下去的,因為柳樹棍就在屍體的旁邊,和屍體的深度完全一致。」
「會不會是釣長魚的人在挖洞的時候用來堵洞的呢?」馬清齋試圖在生活裡面找到依據。
「我們在坑西邊第五棵柳樹上找到了柳樹棍的出處,這根柳樹棍就是從這顆柳樹上砍下來的,茬口完全吻合。對於這一點,你有沒有更好的解釋呢?」
「不得而知。」這個詞又出現了。
卞一鳴從檔案袋裡面掏出一張照片遞給馬清齋:「你看看這張照片。」
「這是什麼?」
「這是包俊才的右小腿,骨頭斷了三截,您看清楚了嗎?」
「這——」
「這說明包俊才被推到坑裡面的時候,小腿骨已經斷了,從斷裂的程度來看,顯然是受到猛烈重擊所致,而根據你的供述,包俊才是被你勒死的,這兩者之間出入很大,事實非常明顯,導致包俊才小腿骨斷成三截的元兇就是這根柳樹棍。」
「會不會是坑太深,我把他掀下去的時候,因為用力太猛,所以……」別看馬清齋年近古稀,思維還相當敏捷。編故事的本事也不小。
「我再問你,你是從什麼部位砍下包俊才腦袋的呢?」
「和肩膀齊平。」
「砍了幾處?」
「就砍了一處。」馬清齋說的非常肯定。
卞一鳴從檔案袋裡面拿出兩張照片。
「馬清齋,你再看一看這兩張照片。」
馬清齋從卞一鳴的手上接過照片,認真地看了看。
「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
「有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沒有。」
「你難道沒有注意到,包俊才的頸骨一截嗎?經過我們的勘驗,現在已經可以確定:屍身和頭顱同屬於包俊才,可是,在頭顱和身體之間少了一截頸骨,這一截頸骨跑到哪裡去了呢?」
「頭——頭會不會斷在樹洞裡面了,你們最好再進洞找一找。」馬清齋是不缺少想像力的,也不缺乏演戲的才能。在這個世界上,有這樣一種人,如果沒有鐵的事實,他們是不會低頭的。
「我問你,你是把頭裝在皮包裡面放進樹洞裡面去的嗎?」
「是啊!」
「事實是:頭和包是分開放進去的。」
「為什麼要分開放進去呢?」
「你算是問對了,答案非常簡單:洞口很小,最寬的地方只有十八點一公分,如果把頭裝在皮包裡面是放不進去的。」
「不錯,洞口是很小,我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硬塞進去的。請你們想一想,如果洞口很大,我能把東西放在樹洞裡嗎?」馬清齋畢竟是一個讀過書的人,這麼多年積累的智慧全用在這兒了。
陳皓放慢了腳步,和卞一鳴耳語了幾句,卞一鳴用手指頭在茶杯裡面蘸了一點水在桌子上寫了幾個阿拉伯數字:12。1。
「我問你,十二月一號,你到七里灣幹什麼去了?」
「七里灣?十二月一號。你們讓我想一想。」
陳皓的雙眼直視著馬清齋。
「我想起來了——我到七里灣的喇叭塘去了一趟。」
「到喇叭塘去幹什麼?」
「十二月一號,我在下山的時候碰見了你們,怕事情敗露,心裡面不放心,就到喇叭塘去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因為那天晚上匆匆忙忙,天又黑,我怕沒有弄乾淨。沒想到問題出在水下面。」馬清齋說得似乎理順章成。
「我再問你,八月二十九號的夜裡面,天氣如何?」
「天氣如何?時間隔得太久,我記不得了。」
審訊進行到這裡,似乎走進了死胡同。
鄭峰、畢老和李雲帆一邊抽煙,一邊看著陳皓和卞一鳴。臉上毫無表情。他們要看看這兩個人如何打破僵局。
陳皓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包香煙,摳出兩支,遞給卞一鳴一支,卞一鳴掏出打火機把兩個人的香煙點著了,馬清齋眼睛盯著桌上的香煙盒,陳皓彈出一支,遞給他,卞一鳴站起身,給他點了火。
卞一鳴從包裡面拿出那快懷表,在手裡面掂了幾下。
陳皓心領神會:「馬清齋,這個懷表,你還認得嗎?」陳皓拎著懷表的鏈子,懷表在馬清齋的眼前晃動著。
「認得。」
「認得就好,你看——表鏈子已經一分為二。」
馬清齋無語。
「我問你,還有半截表鏈子呢?案發當晚,那半截表鏈子應該在你的腰裡面才對。」
「表鏈子——那半截表鏈子,在回去的船上,我想看一下時間,發現懷表不在,只留下半截表鏈子,我就回到喇叭塘,找了很長時間都沒有找到,後來,我把那半截表鏈子扔到河裡面去了。」
「扔到什麼地方了?」
「船划到半道上的時候扔的,具體的地方,已經想不起來了。」
「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聽好了。」
「我在聽。」
「這個懷表,你給過誰?」
馬清齋的眼神突然飄忽起來,說話也沒有先前流暢了:「沒——沒給過誰。它一直呆在我的腰裡面,從來沒有離開我半步。」
「我們來做一個假設,如果殺害包俊才的人不是你的話,那麼,他一定是持有這塊懷表的人,如果這一點能夠成立的話,我們就一定能在馬家集人的記憶裡面找到答案。」
馬清齋一時語塞,臉上立刻籠上了一層灰色。
卞一鳴從檔案袋裡面拿出一沓材料,翻了幾頁,一邊和陳皓議論著什麼,一邊用筆在上面打了幾道波浪線。
陳皓接著道:「上一次,我們找你談話的時候,在談到包俊才的作業本和荀子的《勸學》的時候,我們提出要到馬集中學去一趟,問一問王老師,或者問一問馬德魁的時候,你的態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這是為什麼呢?」
「這——」
「說!」
「既然你們已經確定了包俊才的身份,又在案發現場找到了我的懷表……我不承認行嗎?」
「我們現在可以明白地告訴你,從你所交代的情況來看,在你的故事裡面有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影——這個身影顯然不是你。而且這個身影很可能就是把馬明齋東廂房裡面的生活用品移至別處的人,這個人不是馬道魁,就是馬德魁。馬德魁的疑點最大。」
「這——這不可能。」馬清齋的聲調一下子提高到了許多。
「馬德魁和包俊才同在馬集中學讀書,又是同班同學,他對包俊才的活動規律瞭如指掌,有充分的作案條件。」
「這只是你們的想像而已。」馬清齋的口風沒有絲毫鬆動,但聲調卻降了好幾度。
馬清齋需要的是證據和事實。所以,鄭峰他們還得在證據上做些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