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四日,是刑偵隊最忙的一天,好幾件事情都聚到一塊來了。鄭峰和他的戰友們一下子面對這麼多的事情,還真有那麼一點措手不及的感覺。
這麼多的事情聚在一塊,給我們一種故事即將達到高潮、甚至就要結局的感覺,鄭峰可不這麼認為,恰恰相反,我們的故事離高潮和結局似乎越來越遠。可不是嗎?案件越來越複雜,剛理出了一個線頭,不自意間,又冒出了一個線頭。馬明齋假死的疑雲還沒有散去,馬明齋「借屍還魂」的迷霧突然襲來。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8。18」無頭案已經邁出了實質性的一步。這一步包括兩個方面的內容:一是馬明齋身份的確定,今天下午的挖墳掘墓吹響了「8。18」無頭案兇殺案攻堅戰的號角,這一仗打得非常漂亮,同志們終於借助於一座似是而非的、充滿玄機的墳墓,撕開了「8。18」無頭案的口子,無論是位置,還是方向都準確無誤。二是包俊才身份的確定。之所以說「8。18」無頭案邁出了實質性的一步,是因為隨著包俊才身份的確定,「8。18」兇殺案的性質也被確定下來了。
讀者一定想知道七里灣那邊的情況,鄭峰現在除了想知道李雲帆他們那邊的情況之外,他還得做兩件事情,一件事情是找金所長進一步確認躺在馬明齋棺材裡面的受害者的身份——他也應該是一個受害者,本來應該入土為安,到西方極樂世界去報到,沒曾想,被馬家人來了一個乾坤大挪移,像變戲法似地把自己挪到別人的棺材裡面來了,這誰能受得了,所以,既要坐實馬明齋「借屍還魂」這件事情,還要確認這個受害者的真實身份,好讓他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第二件事情是請示地區領導,把劉局長送到省城去,這件事情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想到這裡,鄭峰的心裡就非常難受。
在結束挖掘工作之後,鄭峰則做出了三個決定:第一個決定,把馬清齋請到派出所。第二個決定是請四位工人將棺材蓋蓋好,安排四位工人看護墳墓,回去以後,再安排兩位派出所的同志上山,六個人輪流值守,從派出所帶幾件軍大衣,還要帶一塊塑料薄膜蓋在棺材上,天不好,防止天下雨。第二個決定是派卞一鳴回派出所,先打一個電話給地區公安局的陳局長,匯報一下劉局長的病情,然後叫一輛汽車來,他準備連夜把劉局長送到省人民醫院。
鄭峰的第一、第二個決定,被不折不扣地貫徹下去了,第三個決定遇到了一點麻煩,劉局長不同意到省城去,就在馬家集衛生院看一下,等這個案子拿下來以後再說。
鄭峰拍了一下卞一鳴的肩膀,用大拇指在卞一鳴的肩膀上使勁地摁了一下。
卞一鳴飛也似地衝進了迷茫的夜幕之中。天已經上黑影子了。
鄭峰向四位工人交代了幾句之後,不由分說地背起劉局長就走。畢老和王萍帶著馬清齋走在後面。
雜樹林裡面的人群則跟在同志們的後面。
鄭峰背著劉局長剛走到雜樹林跟前,三個工人從後面追了上來,其中一個工人拽住鄭峰的衣服道:「讓我們來背,我們山路走慣了。」
鄭峰沒有停下腳步:「我背得動,今天夜裡,就辛苦你們了。」
「鄭隊長,你就放心吧!有一個人在墳地上守著呢!我們把你們送到南街口就回來。」
兩個人從後面托起劉局長,一個人把鄭峰推到一邊,連背帶架,馱著劉局長朝山下走去。
「幾位兄弟,辛苦你們了!」劉局長道,聲音低沉而沙啞。
「再辛苦,也沒有你們辛苦啊!瞧你,都累出病來了,還這麼硬撐著。」素不相識的工人竟然說起如此感性的話。
「兄弟,謝謝你們。」
「該說謝謝的人是我們才對,沒有你們破案子,哪來一方平安呢?」
「公安同志,我說你們也真神了,你們是怎麼知道棺材裡面不是馬明齋的呢?」
「更了不起的是,你們竟然能看出躺在棺材裡面的屍首是另外一個人的呢?」
三個工人你一言我一語,低聲道,之所以低聲,大概是馬清齋就在後面不遠處。
「是啊!他們還這麼仁義,懂得山裡人的風俗習慣,換別人,墳墓挖開了就挖開了,他們還要把蓋子蓋上。還要派人看著。」
「這主要是表示對死者的尊重,我們無意中驚擾了人家,可不能留下什麼埋怨。等我們找到主家以後,再好好安葬。」鄭峰道。
「你們能這樣想當然好了,但恐怕一時半會找不到主家,總不能就這麼看著啊!」一位工人道。
「依你們看該怎麼辦?」
「公安同志,你們可以先把土填上,等找到主家以後再挖開,挖起來,要不了多少時間和力氣。」說話的就是剛才被王萍請到墓地的那位老者魏大爺。
「這樣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的,你們幫主家找到了親人的骸骨。主家感謝你們還來不及呢!」
「說不定這些墳墓裡面就有一座是空墳。」
說著無意,聽者有心。鄭峰和畢老望著西邊那一片墓地,遺憾的是天已經黑了。
「劉局長,您看這樣行不行?」
「他們說得很有道理,就照他們的意思辦。」
「那好吧!幾位師傅,你們待會兒上山,把土填上,多填一點,我們派一輛汽車在南街口接你們,吃過飯以後,再送你們到舒心堂跑一個澡。」
「就這麼定了,不過吃飯就免了吧,我們自己到舒心堂去泡澡,你們有很多事要做,需要挖墳的時候,讓金所長跟我們吱一聲就行了,隨叫隨到。」
「太謝謝你們了!」
「謝啥,你們沒日沒夜地忙乎,又是為了誰呢!」
「鄭隊長,汽車來了!「畢老道。
「而且是兩輛,不對,是三輛。」王萍顯得很激動。
南街口停了兩輛車,六隻明亮的眼睛直視山林。
「劉局長,估計老李他們已經已經回到了派出所。」鄭峰道。
劉局長沒有吱聲。
穿過松樹林,有四個人影朝松樹林跑來。走到跟前,才看出是金所長、李雲帆和卞一鳴,還有小劉。
「局長,您怎麼啦?」小劉帶著哭腔道。
劉局長想抬起頭來,但沒能抬起來。
李雲帆用手在劉局長的額頭上摸了一下,全是汗。
「鄭隊長,讓我來背。」小劉道。
鄭峰沒有理會小劉,一路小跑。
大家七手八腳,把劉局長抬上了第一輛汽車。
「畢老和老李,你們帶大家回派出所,先吃飯,然後帶著大家把案情梳理一下。我和小劉把劉局長送到馬家集衛生院去。金所長,您安排一位認識路的同志帶我們去。小劉,快上車。」
「海洋,上車。」劉隊長道。
從人群裡面閃出一個小伙子,坐到了駕駛員的旁邊。他就是海洋。
汽車已經啟動。
劉局長蜷縮著身體,頭埋在胸前,背靠在車後座上。鄭峰脫下大衣蓋在劉局長的身上,緊緊地抓住劉局長的手。
在同志們焦慮的眼神中。汽車呼嘯而去。
卞一鳴帶來的軍用棉大衣沒有能派上用場,三位工人接過卞一鳴手中的馬燈和一卷塑料薄膜,上山去了。
天上一顆星星都沒有,這是李雲帆來到馬家集的第一個陰沉的夜晚,天可能就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