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半鍾左右,鄭峰一行鑽進汽車,小劉啟動汽車。
汽車途經魚市口,出馬家集的山門,過馬家橋,沿東河岸向北駛去。
「金所長,馬集中學有多遠啊?」王萍道。
「有七、八里地的樣子,地名叫『桃源』。」
「是花園的『園』,還是源頭的『源』?」
「源頭的『源』。」
「該不會是陶淵明的那個『桃花源』吧?」
「不相干,不過,桃源的歷史和馬家集差不多長,特別是馬集中學,有兩百多年了,這個學校在咱們地區是出了名的。」
「馬家集在馬集中學讀書的孩子多嗎?」
「不多,文化大革命之前,每年能考上幾個。這個學校的門檻很高。」
「鄭隊長,有一點,我不明白。」王萍道,王萍的座位下面有一個包,裡面有三樣東西:畫像,皮包和鋼筆。
「說來聽聽。」
「這幾年,左一個運動,右一個運動,也沒有人過問教育的事情。孩子們也不學習了,省城裡面鬧得更凶,不少學校連課都不正常了,包俊才在馬集中學讀得好好的,馬家人為什麼要把他送到省城裡去讀書呢?」
「李隊長,說說你的看法。」畢老道。
「這——有兩個可能。」
「哪兩個可能?」
「第一個原因是馬家怕仇家把怨恨轉嫁到包俊才的身上,如果這個原因能夠成立的話,必須有一個前提。」
「什麼前提?」
「『8,18』無頭案和包家有關係。」
「第二個可能呢?」
「第二個可能是包俊才已經死了,包家人的擔心在包俊才的身上應斂了,轉到省城去上學只是一個幌子,如果這個故事能夠繼續延續的話,在包家人的舌頭尖上,包俊才還可能到外國去留學,因為,時間一長,馬家集人就會發現其中的問題。所以,包家人不得不把第一個謊繼續撒下去。」
「照這麼說,『8。18』無頭案和包家一定有脫不了的干係,那也就是說,「8。18」和「12。3」兇殺案是兩個互相關聯的案子。」畢老道。
「現在只是分析,一切都要用事實來說話。」
「小劉,向左拐,前面就是『桃源』。」金所長道。
「怪不得叫『桃源』,全是桃樹嗎?」小劉道。
「鄭隊長,你們看——路北邊就是桃源,再走一里地,就到馬集中學了。」
「金所長,這邊是什麼地方啊?很熱鬧嗎!」王萍指著路南邊道。
「這邊是桃源渡口,這裡有一條水路。」
「水路?」
「對,這條水路通到馬家集,還有其它幾個地方。」
「馬家集的人到縣城去,除了我們剛才走的這條路,是不是還有這條水路呢?」
「小王同志,你說對了,這裡有一個渡口,一直通到七里灣北渡口,上岸之後,再步行十來分鐘,就是七里灣南渡口,那裡也有一個碼頭。一直通到馬家集。」
「馬家集的渡口在什麼位置?」
「就在『我來我』客棧的斜對面。」
「為什麼不直接到馬家集呢?」
「從這裡到馬家集要經過七里灣前面一段河道,那裡水深流急,沒有拉縴的,是過不去的。」
「原來如此。」王萍恍然大悟。
馬集中學果然名不虛傳,它坐落在一個山坳裡面,前面是「桃花源」,兩側是茂密而幽深的山林,學校的周圍沒有高牆,代替高牆的是一條環繞四周的十幾米寬的小河,學校所有的建築都是青磚牆、小黑瓦,進入學校,要經過一座石橋,汽車在小石橋的前面停了下來。
鄭峰看了看時間:七點四十五分。
「這真是一個學習的好地方。」王萍不禁感歎起來,但很快,感歎變成了遺憾,為什麼呢?因為聽不到琅琅的讀書聲,校園裡面出奇地安靜。
有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在清掃樹葉,黃澄澄的銀杏樹和古榕樹的樹葉在地上鋪了黃燦燦的一層,不過老人只清掃石板路上的樹葉。
金所長走上前去:「老人家,您在忙啦!」
老人抬起頭來:「你們找人嗎?」
「是啊!」
「找什麼人?」
「你們校長來了嗎?」
「校長就住在學校,該起來了。」
「您能帶我們去一下嗎?」
老人把掃帚靠在一顆古榕樹的樹幹上。帶著鄭峰他們朝右邊一條小路走去。
「老師傅,學校怎麼這麼冷清啊?竟然聽不到讀書聲!」
「這年頭,還有誰肯讀書啊!有時候,連課都不上了。徐校長起來了。」老人指著一位戴著帽子和眼鏡的中年人道,「徐校長,有人找。」
徐校長正蹲在河邊的石階上洗臉。
「請問,你們找我有什麼事情嗎?」徐校長望著鄭峰他們,顯得有些謹慎,大概是鄭峰他們身上的警服所致。
「我們是為馬家集的案子來的,我們來是想瞭解一些情況。」
「請隨我來,到辦公室談。」
徐校長把同志們領進了一間辦公室:「你們要瞭解什麼情況?請說吧!」
王萍從一個背包裡面拿出一張紙——就是包俊才的學籍卡。
鄭峰接過學籍卡,遞到徐校長的手上:「這個人曾經在你們學校讀過書,聽說今年夏天轉到省城去了。」
徐校長站起身:「你們稍等一下,我把教務主任叫過來,他比較清楚。」
兩分鐘左右,徐校長領進一個女同志。徐校長把學籍卡遞給她:「斯主任,你看看——在哪個老師的班上?你把他叫過來。」
「不用叫了,這孩子是三班的——小王老師班上的,他叔叔就是我們公社人武部的副部長包二貴。」
「斯主任,您坐下來說。」鄭峰非常高興,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您知道這個包俊才轉到省城哪一所學校去了嗎?」
「我只是聽王老師說了一下,至於轉到哪一所學校,要問一下王老師。」
「他走的時候沒有辦理轉學手續嗎?」
「這兩年比較亂,有些事情已經認真不起來了。」
「斯主任,您見過這樣的包嗎?」王萍從被包裡面拿出了一個包裹,外面是用塑料薄膜裹起來的,打開來,裡面就是那個棕色的皮包。
「沒有什麼印象,班主任應該知道。徐校長,我去喊王老師。」
一分鐘以後,主任回來了:「小王今天請假,他母親生病了。」
「他的課呢?」
「請付老師上。」
「哪怎麼辦呢?」
「王老師的家住在哪裡?」金所長問。
「在縣城。」
「你們能不能派一個人帶我們去一下?」
「可以,斯主任,你手頭上有沒有急事?」
「沒有,我跟他們走一趟吧。」
汽車在蜿蜒的石子路上向縣城駛去。
他們在王老師的住處撲了一個空,鄰居告訴他們,王老師應該在縣醫院,他母親住在醫院。
汽車路經百貨公司的時候,斯主任讓車子停了一下,他要買一點東西,鄭峰吩咐王萍和主任一起去,順便買幾樣點心。
他們在縣醫院找到了王老師的母親,同志們走進病房的時候,王老師正端著碗給母親喂米稀飯。病床旁邊還有幾位親戚。主任說明來意之後,王老師把碗筷交給了一位女同志。帶著鄭峰他們走出了病房。
王老師從王萍的手中接過皮包,看了一下,道:「這個皮包是包俊才的。」
鄭峰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王老師,您再看看這支鋼筆。」
「這支鋼筆也是包俊才的,這是一支金筆,是他叔叔送給他的,皮包也是他叔叔送給他的,這種皮包,全班只有他一個人有這種包。」
「王老師,包俊才轉到省城哪一所學校去了?」
「不知道。」
「他沒有辦轉學手續嗎?」
「沒有。」
「王老師,包俊才轉學的事情,您是怎麼知道的呢?」李雲帆問。
「是包副部長到學校來跟我說的。」
「您再回憶一下,包俊才有沒有跟您說過轉學的事情?」
「沒有。我當時就感到納悶,怎麼說轉學就轉學了呢?最起碼,包俊才應該到學校來跟我說一聲啊!這孩子愛學習,又很懂事,怎麼連一個招呼都不打呢?」王老師看看鄭峰,又看看李雲帆,「他是不是出事了?」
「我們正在找他。」鄭峰讓王萍從背包裡面拿出那張畫像,「王老師,我們在馬家集的一棵老槐樹的樹洞裡面發現了一顆人頭,還有這個皮包和鋼筆,這是頭顱的模擬畫像,您看一看——」
「就是他,沒錯,就是包俊才。他走了以後,我還在心裡念叨這件事,他平時和我在一起是無話不談,走的時候竟然沒有和我提半個字。他爹怎麼說?」
「我們還沒有和包家人談這件事。」
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擺在鄭峰的面前:「12。3」兇殺案的受害人就是包貴的兒子包俊才。
在回馬家集的路上,鄭峰和畢老、李雲帆商量後決定,暫不驚動包家人,先從馬家撕開一個口子,突破口就是馬明齋的墳墓,回去以後先跟馬清齋接觸一下,如果他裝聾作啞、虛與搪塞,那就拿馬明齋的墳墓開刀。
「金所長,您覺得我們的方案可行嗎?」
「行啊!馬明齋的真身該現形了。」
「好!回去以後,我們再問一下劉局長,如果他沒有什麼意見,我們下一步就這麼辦。」鄭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