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四十五分左右,畢老一行六人走進了普覺寺的山門。
在彌勒大殿的前門口,畢老他們碰到了悟空禪師。
「金所長,上山有事啊?」悟空禪師雙手合十,顯得十分虔誠。
「悟空禪師,智清長老現在何處?」
「方丈在禪房——你們跟我來。」
大家跟在悟空禪師的後面,出彌勒大殿,向左拐,進入一個圓形門。
「智清長老現在沒有事嗎?」李雲帆道。
「我剛從方丈那兒來,今天沒有施主來討饒,方丈正在禪房喝茶。」
穿過一個爬滿紫籐的回形走廊,悟空禪師在一扇門前停住腳:「你們先等一下,請容貧僧進去通報一下。」
一分鐘以後,悟空禪師從禪房裡面走了出來:「金所長,方丈有請。」
同志們跟著悟空禪師走進禪房,方丈已經迎了出來。
門內,有一個年輕的和尚,他雙手合十,謙恭之至。
禪房裡面的光線非常暗淡。方丈走到一個佛龕跟前:「金所長,請同志們坐。」
「長老,多有打擾。」金所長道。
「悟空,你出去的時候,把門掩上。安平,你在外面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悟空禪師和安平小沙彌退出禪房 ,悟空禪師將禪房的門帶上了。
從方丈的舉動來看,他似乎對同志們的再一次造訪並不感到突然,似乎還知道刑偵隊的同志們所為何來。
禪房分裡外兩間,裡間是居室,裡面有一張床,外間顯然是參禪的地方,這裡有一個佛龕,佛龕的兩邊有兩張靠背椅,佛龕對面的牆邊有一排靠背椅。禪房的前後各有一扇窗戶,屋子裡面的光線雖然比較的暗,但能看到彼此的臉。
「金所長,有什麼要問的,你們就問吧!」待雙方坐定以後,方丈道。
畢老和李雲帆、金所長嘀咕了幾句之後,金所長道:「大師,這位是李隊長。」
李雲帆道:「大師,今日唐突拜訪,多有冒昧。」
方丈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道:「貧僧稽首了。」
李雲帆也站起身以禮相還。
「李隊長請坐。」
「大師,您請坐。」
李雲帆見方丈坐下之後,方才坐下。
「不知李隊長有何見教,不妨坦誠相告,貧僧一定知無不言。」
經過一番客套之後,談話才進入正題。
「馬家集的案子,想必大師早就知道了,這個案子從發現到現在,已經快四個月了。一直沒有頭緒。我們這次來,是想請您為我們指點迷津。」
同志們面面相覷,誰也沒有想到李隊長會這麼開頭。儼然一個燒香拜佛的施主。
感到意外的應該還包括智清大師:「貧僧身在佛門,塵世之事很少過問。」不知方丈是出于謙虛還是搪塞。
「大師雖然身在山中,但端坐佛堂,主掌鐘磬,教化蒼生,澤被鄉里,日久年深,可謂德高望重,修的是揚善去惡的身,養的是普渡慈航的性,塵世俗事自然逃不出大師的法眼。」
聽了李雲帆的這一段禪意頗深的話,畢老對李雲帆更是刮目相看,現在的畢老,對李雲帆又有了新的認識。
陳皓和卞一鳴並不感到奇怪,因為他們在龍華寺度過了一段難忘的時光,也曾沐浴過佛祖的靈光。
方丈當時的反映顯然有些誇張了,佛珠在他手中運動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竟然停下來了:「聽了李隊長的一席話,貧僧自慚形穢,敢問李隊長,是否與佛有過機緣?」
「大師客氣,實不相瞞,山城縣龍華堡的龍華寺曾經發生過一起命案,我們在山上住了一段時間,和悟覺方丈朝夕相處,受益頗多。」
「原來如此。」
「敢問大師,貴寺和馬家集三大姓是不是有著很深的歷史淵源呢?」
「不錯,三大姓不僅和普覺寺有淵源,還和貧僧有幾代人的私交。」
方丈總算說到中心話題上來了。
「我們聽說,三大姓每個月都要到山上來聆聽大師的教誨。」
「教誨談不上,無非是一些勸人向善的說教而已。」
「他們會和大師說一些心中的隱秘嗎?」
「他們一般不會直接說出來,貧僧也不想知道那些深宅大院裡面的隱秘,貧僧更不會教他們怎麼做,無非是說一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玄虛之語罷了。」
陳皓遞給李雲帆一張紙條。
李雲帆接過紙條,打開來看了看,道:「大師,昨天上午十一點鐘左右,您親自送出山門的人是誰?」
「是包家的人。」
「包家人,是誰?」
「是包大貴。」
「他跟您說了什麼?」
「他跟我說了一個故事。」
「什麼故事?」
「他說,他有一個遠房的親戚,姓張,住在一個山寨裡面,門口有一個鄰居,姓李,有一天,李家少了一隻羊,便懷疑是張家人偷的,可是又沒有證據。過了一段時間,張家丟一頭頭牛,便懷疑是李家人搞的鬼,但苦於沒有證據。包貴問我,張家該怎麼辦?」
「您是怎麼說的呢?」
「我們告訴他,什麼都不要想,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包大貴怎麼講?」
「包大貴講,那張家不是虧大了嗎?」
「您怎麼說?」
「我跟他說:如果老想著把這個『虧』找回來,其結果將會丟失更多的東西。」
「包大貴有什麼反映?」
「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就走了。」
「大師,依您看來,包大貴所講的這個故事,是不是有所指呢?」
「應該是另有所指,但究竟所指何事,恕貧僧愚昧。」
「那麼,三大姓在歷史上就有仇怨,這總逃不過您這雙眼睛吧!」
「這些事情,貧僧確有耳聞,但三大姓到山上來,對彼此之間的恩怨,從來都是隻字不提,我只是旁敲側擊地敲敲邊鼓。」
「您是不是勸他們遇事放開懷抱,隱忍為上。」
「正是如此。早些年倒也相安無事。」
「方丈,怪不得早些年,包盛兩家安守本分,忍聲吞氣,敢情是菩薩的功勞啊!」金所長道。
「李隊長,包大貴的故事應該和眼下的案子有關係。」金所長道。
「金所長,你們的意思,是不是說馬家橋的案子和三大姓有牽連?」方丈道。
「不瞞大師,我們在馬家橋的河水下面撈到了一根皮腰帶,經過我們多方調查瞭解,這個皮腰帶就是馬清齋的兄弟馬明齋的。「
「馬明齋不是十幾年前就死了嗎?」
「他並沒有死,如果我們沒有判斷錯的話,馬明齋的墳墓裡面一無所有。」
「提起馬明齋,貧僧倒想起一件事來。」
「願聞其詳。」
「十幾年之前,馬明齋到山上來了兩趟。」
「是不是死之前。」
「正是,幾天後,他就死了。」
「李隊長,一定是他聽到了風聲,所以就跑到寺廟裡面來求菩薩祈求保佑。」金所長道。
「十幾年前的事情,方丈記的這麼清楚。」金所長道。
「馬明齋從來不到山上來,突然跑到寺院裡面來,自然記得真切了。他到山上來和別人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別的施主從山門進出,他卻從後門進出。好像怕被人看見。」
「李隊長,十二月一號,我們到後門外走了一趟,普覺寺的後面是一大片茂密幽深的竹林。」陳皓道。
「那麼,馬家都是誰常到山上來呢?」
「馬老爺子和太太在世的時候,老兩口經常到山上來燒香還願,老兩口謝世以後,大少爺馬清齋和其他兄弟來,大少爺來的次數最多,這些年只有大少爺到山上來燒香拜佛。」
「大師,十二月一號,我們在山道上遇到了馬清齋,他來幹什麼,有沒有和大師說些什麼呢?」
「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在前後兩個大殿燒了幾株香,磕了幾個頭,貧僧想起來了,今年入夏以來,馬家大少爺到山上來得次數比往常多了。」
「李隊長,這很可能和馬明齋的第二次死亡有關。」畢老道。
「那麼,大師,十二月一日的下午,盛老太太在貴寺呆了很長的時間,不知方長是否記得這件事情?」
「記得——記得,那天下午,盛老太太就在貧僧的禪房裡面。」
「盛老太太跟您說了些什麼?」
「盛老太太到山上來,都是請貧僧為她講經誦經。盛家在馬家集家風謹嚴,為人寬善,和我們普覺寺走得最近。智能方丈在『大去』之前,特別交代,盛家有求,不可怠慢。」
「鐺——鐺——鐺——」,寺廟裡的鐘聲響了。
李雲帆和同志們起身告辭。方丈將畢老一行送至山門。
「畢老,我們到這邊來看看。」李雲帆指著山門的東邊說。
大家走了約摸一百來步,在普覺寺的東院牆外,有一條不甚明顯的路,一頭通向馬家橋,另一頭向南,路掩映在茂密的從林之中。
李雲帆他們沿著院牆向南,兩三分鐘之後,就看到了寺院後面的那片竹林,再向西拐,就能看到普覺寺的後門。
「馬明齋上山走的就是這條路。」陳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