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綰心的身體被拉出了一截,露出了胸部,接著腰部,兩人都露出了一絲生還的喜悅。
赫連成緊緊地抿著嘴,不敢有太大的動作,盡量用力均勻。但心卻是提到了嗓子眼,眼看綰心的身體越露越多,他緊張得手心都出一層薄汗,心心唸唸的只有一個想法:「要救她出來!」
就在綰心已經把雙腿拔了出來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繩子發出撕拉的聲音,從中間最脆斷的一段開始裂了起來。
赫連成瞪大了雙眼,恨不得快點把綰心拉出來,但他越急,那繩子斷得速度越快,當最後連著的幾縷纖維也撐到了極限時,終於,倆人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卡啦一聲,繩子從中間斷裂開來,剛剛被拉出來的綰心比以前更加快的速度向下沉去。
「綰心!」一聲撕心裂肺的呼聲過後,赫連成搶前一步冒著被流沙吞沒的危險用力地甩出另一半繩子。
綰心只覺得一股大力在不停地吞噬著她。
眼前的繩子就在手邊,可是下滑的速度太快,她根本抓不住它,赫連成又往前走了一步,一隻足陷進了沙中,差點也掉進沙窩。
「你不要管我了!」綰心絕望地喊道,都快死了,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她本來就是一個心軟的人,更何況眼前這個人與自己有著千絲萬縷扯不斷的關係。
她只覺得胸好悶,快要被窒息了,肺裡的空氣似乎被全擠了出去,呼吸也越來越困難,原來死竟離她這麼近!
「別說話,抓住繩子!」赫連成爬在地上,盡量把上半身探出去,繩子又長了一截,綰心剛好抓住,下墜的速度驟然一慢,若不是赫連成力氣大,以腳勾著地,恐怕也要被拉了下去。
「你堅持住,一定會有辦法的,別害怕!」赫連成安慰著她,努力地轉動著頭想要尋找一個什麼可以拉住的東西。
但是四周光禿禿的,哪有什麼可攀附的東西?綰心看到一向無所不懼的他居然急出了一頭的汗,那殷切的眼神還有怕她陷進去拚命的樣子,她感覺到他緊繃的神經,和關切的神情,讓她稍稍有了一絲感動。
在這生死一線之間,任何一句關懷和問候都是那麼彌足珍貴,那怕他是曾經的仇人。
「其實你不必來尋我!」綰心低聲說。
赫連成一愣,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要找到她,從來沒有想過為何要找到她,女人,在他眼裡一向是禍水,是工具,沒料到,他也有為一個女子拚命的時候。
赫連成用力拉緊下滑的繩子,憑著堅韌的意志這才穩住了下滑的趨勢,他的手關節泛白,掌心磨出了血絲,但他仍牢牢地握著,不肯放鬆。
綰心此刻說不清是感動還是討厭,內心五味陣雜。
「我跟你講故事吧,這樣你就不會緊張了!」莫名地赫連成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綰心看著他流汗的臉,忽然心中一震,他說是給她講故事,但其實是想讓自己不要緊張,因為他是男人,不能在關鍵時刻流露半點示弱。
赫連成怔怔地盯著綰心,緩緩地開口:「有一小男孩,他生來就不受人歡迎,因為他的娘是一個壞女人!」
綰心一愣,這樣輕聲說故事的赫連成是他所從末見過的,那神情是那樣悲慟,那樣迷茫,好像回到了遙遠的回憶裡,糾結的眉,痛苦而又矛盾的眼神都暴露了他的脆弱,她以為他是野蠻粗暴的,沒料到也有傷心事,也會有軟弱的一面!
她放柔了神情,專注地聽著,赫連成被這溫暖的眼神鼓勵了,開始訴說他從末向人提過的往事。
「他的爹爹當時貴為高高在上的鎮南王,但是只因為這個女人說了一句話:想要過平凡的日子,於是他就放棄了高官重權,甘心和她一起隱居在山野。
這個女人後來懷孕了,小男孩的爹爹十分歡喜,他以為擁有了嬌妻美子,就可以快樂地過完他的下半生了,可是他還來不及為剛出生的小生命歡喜,這時候皇上卻出現在他的面前。
那個女人,曾經對他海誓山盟,對他溫言細語,撒癡撒嬌,讓他放棄一切的女人,小男孩兒的娘!竟當著他的面撲進了皇上的懷裡,並且鄙夷地告訴他,她喜歡的是當今皇上!
讓他看清自己的模樣,不配得到她的愛,而所有這一切只是一個陰謀,一個讓鎮南王放棄重權的陰謀。
小男孩的爹爹此時才明白自己像個傻瓜一樣被玩弄了,他憤怒,他不甘,但他已經是一介草民,哪有權力去和皇家對抗。
也許是她還留有一絲人性,求了皇上不要殺了小男孩的爹爹,讓他自生自滅!
那個女人帶著剛出生的孩子跟著皇上走了,留下心碎的男人,她一臉驕傲地笑著去享受她的榮華富貴了!並且她找了一個沒人的荒野,把剛初生的孩子給扔了!她要拋棄有關那個男人的一切,重新開始和皇上歡愛!」
綰心心中一疼,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竟連自己的親骨肉都不放過,她還是人嗎?
「那,那個小男孩,後來怎麼樣了?」她顫抖地問著,忘記了手已經被勒得麻木了。
赫連成的眼裡不知何時湧上了淚花,他別過臉在衣服上擦了擦,繼續說道:「也許上天不想讓他死吧,這小男孩居然被一頭失去狼崽的母狼遇到,那母狼有著一身銀色的皮毛,但它的眼神卻十分悲傷,因為它剛剛出生的狼崽剛被人類捕到。
但它正處於哺乳期,遇到嗷嗷待哺的小人兒,母親的天性讓它用自己的乳汁來餵養了小男孩一個月。當小男孩被他父親找到時,母狼也過了哺乳期,獨自向沙漠裡行去。這男孩長大後,就變得像狼一樣殘忍和多疑,而且,他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他刻苦學藝,熟讀兵書,只為了替父報仇,親手取那個不配娘這個稱號的女人的人頭。但是在他十九歲時,突然皇上駕臨,告訴他們他把那個女人殺了,他們依然是好兄弟,要把男孩接進宮帶兵保國。因為他的兒子沒一個成器的,他這時才想到已經被忘記的皇兄還有被拋棄的男孩!」
「這個男孩,就是你?」綰心的心竟莫名地痛了起來,原來他也過這麼一段曲折的人生,他的娘親是如此,他的侍妾是如此,他還有誰可以相信的呢?
「是!」赫連成長出了一口氣,望著天空的月亮長嘯起來。
「嗷嗷嗷~~~」其聲淒厲,竟像極了狼的叫聲。
但緊接著,遠處居然也傳來了同樣的叫聲:「嗷嗷嗷~~」與赫連成的叫聲遙相互應。
綰心卻緊張起來:「別叫了,萬一把狼引來就慘了!」
赫連成卻面露喜色,對她說道:「這叫聲我很熟悉,是狼群發生危難時發出的呼救聲,放心,我從小被狼養過,身上有狼的味道,它們不會吃我的!」
他接著又叫了起來,果然,那狼叫聲近了一些,一人一狼互相叫著,聲音越來越近,綰心卻緊張的不行,萬一來的狼不是救他們而是要吃他們就慘了!
就這時,一陣腥風吹來,月光下,一頭毛色銀白,個頭奇大的狼正向他們緩緩走來。
那頭狼歪頭看了看赫連成,發出輕輕的嚎聲,似乎想確認是不是他發出的。
赫連成滿眼激動,這頭狼,他認識!沒錯,正是這頭狼的母親救了他,因為在這片沙漠裡,唯有銀狼才有資格做首領,而餵養他的那頭銀狼,正是它的母親!
這匹小狼曾經在剛學會捕獵時被夾子夾傷,是他放了它!
赫連成也輕嚎了幾聲,銀狼興奮地搖著頭,向赫連成靠了過來,綰心緊張得要命,但不敢發出一絲聲音,她竟替赫連成擔心了起來,希望他不要有事!
銀狼走上前,保持三步的距離觀察了一下情況,對著赫連成哼哼了幾聲,然後撒開四蹄向遠處奔去。
「它要幹什麼?」綰心鬆了口氣,疑惑地問道。
赫連成想了一會兒說:「它有可能去叫手下的狼來救我們了,我也不敢肯定!」
這時候,月亮已經升到了半空中,精神略一放鬆,綰心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再拉住繩子了。
赫連成也感覺到了,他大聲說:「你這個女人,給我聽著,我不准你死,你還要當我的床奴,還要給我侍寢……」
「呸!」綰心怒道:「你果然是死性不改,別妄想了!」
赫連成一臉挑釁地說:「你不服氣嗎?如果不服氣就給我好好地抓緊繩子,活著來打我,罵我,殺我,我隨時歡迎!還有你的孩子,他還沒有看過親娘一面,你必須活著見他,讓他知道你不是隨便拋棄他的壞女人,綰心,你聽到沒有?」
這些話激起了綰心的好勝心,她咬緊牙關抓著繩子道:「好,我一定要活著,你等著,我要你給我的屈辱加倍還回來!」
「沒錯,你一定要加倍的還給我才行!」赫連成看到她有了鬥志,喊得越發大聲。
正在這時,那頭銀毛的狼又返了回來,他身後跟著十幾頭毛色純黑的狼,向他們走來。
「啊?它們,它們又來了!」綰心忘了跟他絆嘴,牙關打架地說。
「你放心,它們要吃也先吃我,我的肉比較多!」赫連成開著玩笑。
綰心屏住呼吸,只覺得月光下狼的眼睛越來幽藍,像兩點鬼火,一閃一閃的懾人心魄。
這群狼在銀狼的帶領下,有條不紊首尾相接站在一隊,銀狼輕哼幾聲,用牙齒咬住了繩子的一端,和赫連成一齊向外拉去,綰心又驚又喜,原來狼也並非傳說中的那樣殘忍,它們也懂得知恩圖報的。
眾狼的身子向後傾斜著,互相咬著前面狼的尾巴,居然真的綰心給拉了出來。
一步兩步,綰心平躺在沙地上,緩緩地向赫連成拉近,終於接近了,赫連成按奈住心中的激動,先握住綰心的手,用力拖離了沙窩,這才一把把她抱在懷裡。
「綰心,你沒事,太好了,你沒事就好了!」赫連成像個孩子一樣歡呼著。
他把自己抱得那麼緊,綰心有些尷尬地想要下來,但又不忍打破他難得一見的歡悅,只得勉勉強強地讓他抱著。
赫連成抱著這個他日思夜想,終於稱而復得的女人,內心充滿了歡悅和幸福,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滿滿是掩飾不住的相思,他還在笑著,淚水卻滑落下來。
月光下的他好像不是真實的一般,原來他也是會哭會笑的一個正常人!
綰心抬手,替他擦去淚水,剛才心中的一股怒火不知道被這月光融化到哪裡去了,竟然憐惜起這個曾發誓要親手殺他的男人來了!
赫連成低頭,吻下綰心的唇,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映,只得生硬地承受著。
這一吻,夾雜著思念和歡愉,她的丁香舌被驀地攫到,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在口腔內湧動著,赫連成的吻很霸道,也很狂野,但卻含了一份說不出的柔情。
鼻端傳來綰心熟悉的香味,赫連成感覺胸口猛地一悸,洶湧的慾望,閃電一般貫穿下來,他驀然箍緊了雙臂,他忍不住咬緊了牙關,血管裡的血液一波一波地澎湃奔突,似熟悉又似陌生的慾望陡然被點燃,轉眼之間,就成了燎原的火,整個身體都突然緊繃地炙痛起來。
他的呼吸那麼粗重,燙得她炙痛,他的雙臂越箍越緊,可是他並沒有察覺,心動如狂潮,轉眼間衝破了岸堤,一浪接著一浪地湧上來,初嘗到她的甜蜜,他已經醉得不知道東南西北,只想瘋狂地親著她,吻著她……
「啊!」綰心扭著頭部,想到逃脫他的包圍,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並且,更可怕的是,她竟然不討厭這個吻,反而有些屈服在他排山倒海般的熱情裡。
不行,我不可以這樣,因為,我根本不愛他!
綰心提醒著自己,然後把仍在她嘴裡輾轉的舌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赫連成痛叫一聲,驚得狼群一陣騷動,銀毛的狼王輕嚎了幾聲,帶著它們消失在無邊的月色裡,只留下急促喘著粗氣的兩人。
「啊~」赫連成痛叫一聲,驚得狼群一陣騷動,銀毛的狼王輕嚎了幾聲,帶著它們消失在無邊的月色裡,只留下急促喘著粗氣的兩人。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對望著,有一股微妙的氣流在空氣中微微地流淌著,赫連成盯著被他吻得有些紅腫的香唇,一時之間有些暈眩,眼前只有這個俏生生地立著的人兒,耳邊只聽見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聲;
咕咕咕,一陣輕微的響聲驚醒了神志還漂浮在半空中的綰心,她的臉微微地紅了,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肚子在發出抗議了。
「吃點東西吧?」赫連成打破沉默,取出掛在身上的乾糧,他搖了搖水袋,只有微微的晃動聲,水,已經不多了!
兩人分食了東西之後,又歇了一會,這才恢復了一點力氣,趁著太陽末出來,朝著東方行去。
綰心覺得兩腿發脹,眼睛又酸又澀,朦朦朧朧的好想睡覺,走著走著一不留神摔了一個跟頭,
「哎喲~」她極不雅觀地爬在了沙地上。
一隻手伸了過來:「起來,我背你!」
綰心猶豫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沙粒說:「不用,我能走!」
驀地身子一輕,她已經被赫連成強行背了起來:「不能走就不要逞強,你以為這樣就能證明你很歷害嗎?」抱怨聲隨之而來還夾雜著微微的怒氣。
綰心爬在他寬厚的背上,鼻端傳來赫連成那如蒼山大漠一般狂野的氣息,竟有一股安心的感覺。
他雖然也很疲憊,但一步一步走得很穩。
沙漠軟綿綿的,走一步就陷了進去,再拔出來,要費比平時兩倍的力氣,她雖然爬在他背上,不用再費力氣走路,但能感覺到他因費勁走而滲出的汗水和微微的喘息聲。
可能是被汗水迷了眼睛,赫連成晃了一下,歪了一步,綰心抬起袖子,從後面替他擦試著汗水。
赫連成笑:「真是笨蛋,侍寢做不好,連擦汗都做不好嗎?你這樣遮著我的眼睛我怎麼看路?」
綰心無語,這種人無論時候都有說詞。
不知怎麼了,一向強勢的她在赫連成面前總是感覺不由自主地受他的控制,他的霸道他的專制,甚至他那略帶變態的佔有和寵愛都是那麼新鮮和張狂,一如他跋扈的個性一般不會輕易讓人撐控。
太陽升起來了,赫連成的步子慢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