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璟雯笑著在她的床沿邊坐了下來,一副悲慼的模樣看著芷恩,「哎呀,多可憐的孩子啊,這還沒出生他爹地就不要他了,嘖嘖……這要連個父親都沒有,生下來的話算不算私生子啊?哈,會不會連正常的戶口都沒有呢?恩?也不知道長大了會不會被同齡人笑話他是個有爹生沒爹養的可憐蟲呢!!」
聽得她的話,芷恩本是蒼白的臉色愈加白了幾分。
卻很快的,恢復自如,漂亮的唇角勾起一抹淡靜的笑容,彷彿有一種超脫世俗的氣質,又透著一股無害,笑看著床沿邊地楚璟雯。
「楚小姐,我想你憂心太多了。想必之前醫生有提醒過你,畢竟是有過精神疾病的人,應當要少操心點其他事才是,如果要真因為我的事情又讓楚小姐生病了,你讓芷恩心裡該多不好受……」
說真的,這是她檀芷恩第一次說如此重如此難聽的話。
只因為,他們,把她逼上了絕路!!
「你……」
楚璟雯氣得臉都綠了。
「楚小姐,我累了,麻煩請你出去吧!不送!!」
芷恩說完,偏過頭,瞇眼就睡。
楚璟雯似乎還想說什麼,病房門突然又拉了開來,幾位白衣護士走了進來。
身後還跟著申莫延與安瑞琪。
「你這個神經病怎麼會在這裡?誰讓你來的,這裡不歡迎你,滾出去!!!」
安瑞琪的眼底紅紅的,彷彿是剛哭過一般。
芷恩翻身而起,有些詫異,「瑞琪,小燕子……」
「瘋狗!!」楚璟雯沒好氣的咒罵一句,繼而趾高氣昂的離開。
病房裡的人哪裡還有心思搭理她,「芷恩,你感覺身體怎麼樣?有沒有特別不舒服?」
「還……還好……」芷恩的聲音有些虛弱,「只是覺得腹部有點疼,還有,有一點點喘不上氣來,但還好,都不礙事……」
她的話,讓安瑞琪一下子紅了眼眶,「護士,你們再給她檢查檢查……」
一旁,申莫延一直站在那裡,什麼也沒說,只是怔怔然的看著床上的她。
很久……
他上前一步,走近她。
「小恩子……」
聲音有些哽咽,似乎難以開口。
「小燕子,你怎麼了?」
察覺到他的異樣,芷恩擔憂的看著他。
申莫延一聲低低的歎息,看定她,眸光變得有些複雜且哀傷,「你懷孕了……」
「嗯,我知道了……」芷恩笑著,一邊流眼淚,「這是不是老天爺哀憐我,帶走了我一個親人,卻又將另一個親人賜給了我?」
申莫延笑笑,笑容卻很是苦澀。
而一旁,安瑞琪卻早已忍不住掉下了眼淚來。
如果,事實真是如此,那該多好……
「瑞琪,你怎麼哭了……」芷恩忙撫慰她,只以為她是單純的心疼自己。
而一旁的護士,也只是低著頭默不作聲。
申莫延在她的床沿邊上坐了下來,伸出大手,拉過芷恩的小手,放在手心中。
她的手,真的很冰很冰,彷彿那冰窖裡的寒冰一般。
他輕輕的幫她揉著,試圖將自己身上的熱氣傳遞給她。
「小恩子……」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輕快一些。
「嗯!」
「我們……把孩子拿了,好不好?」
把孩子拿掉??
芷恩紅著眼眶,震驚的瞪著眼前的申莫延。
而一旁,安瑞琪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悲痛的嗚咽出聲。
「小燕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孩……孩子,他……他現在是我唯一的親人,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我現在真的就只剩下他了!我怎麼可以拋棄他?」芷恩的情緒有些激動。
她只以為,他們是為了她好,只以為,他們是不想看著她以後自己一個人帶著小孩辛苦。
可是,她不明白,他們怎麼可以跟那個男人一樣,一樣如此殘忍的讓她把肚子裡無辜的寶寶拿掉!
「小恩子,你別激動,你先聽我說……」申莫延忙安撫她。
心痛的看著滿臉淚痕的芷恩,「小恩子,你的身體本來情況就不好,又因為昨天淋了雨,受了些刺激,現在的身體更加虛弱,而且……而且醫生說你的子宮現在有積血的情況,你現在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肚子裡的孩子,你知道嗎?」
「什……什麼意思?」
芷恩被他握著的小手不自覺有些發顫。
「小恩子,我們不要他了,好不好?錯過了這個,以後還是有很多機會的……」
「小燕子……」
芷恩蒼白的唇瓣也變得有些顫抖起來,「如果……我非要肚子裡這個寶寶的話,會怎樣?」
「小恩子,你別這麼傻!!」申莫延顯得有些急了。
「你告訴我……」淚水至芷恩的眼底滑落而出。
「好的情況是母子平安,不好的情況是……母子倆人都有生命危險!小燕子,你還年輕,我們不要冒這個險,好不好?」
芷恩深深地看他一眼,很久,唇角微微笑了笑,「讓我好好想想,給我幾天時間,好不好?」
其實……
她的心底,早已有了答案!!
「好……」
隔天,芷恩就出院了。
即使每一個人都勸她好好休養,即使她的身體真的還很虛弱,但她執意要出院。
因為,爺爺的喪禮,即使她病得就快要死了,也不能缺席。
小燕子說爺爺的喪禮有朋友在幫忙主持,所以她不用操心太多,為此,她真的很感謝。
換了衣服,出了院,直奔爺爺的喪禮而去。
才到禮堂門口就發現,爺爺的喪禮辦得即使她沒有操心,卻真的辦得有條不紊。
難過的心,微微好受一點。
至少,一場好的喪禮,會給在天上的爺爺心裡一絲安慰,也會讓她的心裡,多了幾分慰藉。
芷恩穿著深色的素裙往大禮堂的裡面走去。
步子才邁出幾步,卻猛然頓住……
殷紅的眼眶劇縮了一圈,眼前的他,一身黑色西服,胸口一朵白色胸花,頎長挺拔的身子站在那裡,恭敬且莊肅的迎接著每一位到訪的客人。
微微鞠躬,禮貌的握手,道謝。
那感覺……
連她,都有一刻的茫然。
放佛間,他們之間好像還真的有什麼……
可是事實呢?事實是,他們之間不單什麼也沒有,甚至於……
爺爺現在安靜的躺在骨灰盒裡,還有著他幾分元素在!!
這感覺,多諷刺!!!
他現在是在做什麼呢?是在懺悔自己的行為嗎?還是當做在贖罪?
可是,即使如此,又能彌補什麼?
能彌補她心中的傷痛嗎?又或者,能將爺爺的生命歸還給她?
顯然,什麼都不能!!!
深呼吸一口氣,將眼底的霧氣強迫式的散去,繼而,邁開腳下的步子,一步一步朝他走了過去。
還未靠近,他似乎就感覺到了她的存在。
抬頭,看定她,眸色變的有些複雜。
繼而,走近她,「誰讓你出院的?」
他的語氣,像是一種質問,卻更多的,又像是一種關心。
然而,這種感覺,芷恩早已無從去感受……
眼前這個男人,在她的心裡,早已不如從前……
「申先生,謝謝你替我爺爺主持這場喪禮,只是,我們檀家承受不起你的這番施捨,接下來的事情還是由我來主持吧!辛苦你了!」
芷恩禮貌的鞠躬道謝,語氣疏離,聲音卻明顯的還很虛弱。
「你去一旁坐著就好,這裡的所有事情交由我處理!」
對於她的酸詞,申莫堯像是沒有聽到一般。
眼神落定在她蒼白的小臉上,劍眉忍不住皺了皺。
芷恩一聲輕笑,「申先生,你說笑了,我爺爺的喪禮讓你來主持,請問您是以個什麼身份來主持呢?你這不是讓所有的親朋好友看笑話嗎?」
芷恩說得不鹹不淡,語氣卻疏離得早已把眼前這個男人推拒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
她的話,讓申莫堯微微一怔,眼眸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以你的丈夫,檀老爺的孫女婿!」
他的語氣,霸道且不容置喙!!
芷恩笑笑,似乎雲淡風輕,「申先生,我想您可能忘記了,我們之間早已沒了任何干係,而且,這層關係,我們檀家也實在是高攀不起!」
申莫堯深邃的眼眸看定她,複雜的眼神彷彿是要將她生生看透一般。
顯然,此時此刻的她,正在氣頭上。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阿進!」
申莫堯直接叫了一旁的保鏢過來,「扶夫人進內房休息!」
「是!!」
「你……」芷恩有些動怒,但她沒有再多說什麼。
她知道,這種賓客雲集的地方,她絕對不宜跟他爭太多,更何況,再爭她也扳不回什麼局面。
* ***
忙了一整天下來,客人都散了,申莫堯也感覺有些疲了。
只是,他哪有心思休息,放了手中的工作就去找芷恩。
「明天回醫院去……」
他的語氣總是如此霸道。
芷恩皺眉,「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她真的不知道這個男人現在到底是以什麼樣的身份自居,但她自己心理清楚的很,她現在跟這個男人,再也沒有了一丁點關係!!
「把孩子拿掉,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明明是決絕的語氣,可是,傷意的味道卻很濃,濃到連芷恩都彷彿有感受到什麼。
但,她清楚,這些,都不過只是她自己的幻覺而已!!
像這樣的男人,他哪裡還會有一絲絲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