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公子,六師兄,先去用飯吧。」林浩過來,有禮地開口。
「好,無痕,走吧,幽幽沒事的,這裡很安全。」孔齊修安慰道,守在這兒也無濟於事,況且他策馬奔馳了那麼久,到現在還水米未進呢,別等幽幽醒了,他卻倒了下去。
風無痕點點頭,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才隨二人出去。
三人剛走,樹後走出一名男子,靜悄悄地進了木屋,在床邊坐下,輕喚道:「幽幽?」
「榮濤哥,謝謝你。」床上的風幽雪緩緩睜開眼睛,沖男子慘淡地一笑,眸子黯淡無光。
「幽幽,你這是何苦?他既心中無你,就算你強行把他留在身邊,也不會幸福的。」榮濤心疼地看著她,開解道:「幽幽,算了,放手吧,你在這樣下去,太危險了,萬一出了事該如何是好?」
「別說了,表哥他會回心轉意的,他心裡還是有我的,不然不會連夜把我帶到這裡來!」風幽雪堅決的開口,灰暗的眸中有著偏執的堅定,表哥是她的,誰也搶不走,就算她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
「你明知道他對你並無半分男女之情,為什麼就是不肯死心,你要折騰自己到什麼時候才肯罷手?」榮濤激動地抓住她的肩膀,又憤怒又心疼地道:「幽幽,你醒一醒吧,人的同情和愧疚之心是有限的,早晚會有用完的一天,若是他發現你自殘身軀,不僅不會再憐惜你,還會厭惡你的,明白嗎?」
「你住口,把藥給我!」風幽雪冷聲開口,只要她一直病著,表哥不會丟下她不管的,她不能再讓表哥回到那個女人的身邊,不管用什麼辦法,她一定要留下他!
「幽幽,我不會再給你藥了,那是在害你啊,你會死的。」榮濤一字一句的開口,眸中滿是傷痛,天知道讓他幫著心愛的女子去爭取另一個男人的愛,他的心裡有多難受,有多痛苦。
她明明知道他對她的愛,卻還要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他,他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連你也不肯幫我嗎?榮濤哥,我求求你,最後一次,再幫我最後一次,好不好?」風幽雪流著眼淚,哭得梨花帶雨,拉住男子的手,楚楚可憐地看著他,哽咽著哀求。
「你真是瘋了!」榮濤扯下她的手,他不會再被她的眼淚迷惑了,他死心了,絕望了,不再幻想她會發現自己的好,不在奢望自己的癡心可以打動她!
「我師父回來了,他眼裡可不容沙子,你好自為之吧。」榮濤起身,最後看了一眼女子,絕然的拂袖離去。
「榮濤哥,你不要走!」風幽雪哀聲呼喚,可是那抹淺灰色的身影,連頭也不肯回,漫漫地淡出了她的視線。
「嗚嗚,連你也拋棄我了,我該怎麼辦……」風幽雪撲在床上痛哭,嬌小的身子顫抖著,那麼孤單,那麼無助。
草棚下,十個人擠在一張方桌上吃飯,都是素食,大盆大碗地擺著,醫仙與風無痕比肩坐在一側,還稍微寬鬆點,其弟子都是三兩個擠在一長條凳上,別提有多憋屈了。
「老九,為師出去一年多了,你煮得菜還是這麼難吃,一點兒長進都沒有!」醫仙冷哼,板著臉訓斥著。
「嘿嘿,師父,您在外邊山珍海味吃慣了,肯定不適應這谷中的粗茶淡飯了。」林浩撓撓腦袋,捧著飯碗吃津津有味,這不挺好吃的麼?他比八師兄強多了好不好,八師兄煮的菜才不是人吃的呢!再說,他是大夫,又不是廚子,嫌難吃就請個廚子回來唄,百花谷又不是沒錢,隨便弄幾株草藥就能賣個幾十兩銀子。
還敢頂嘴!」醫仙瞪他一眼,不肖之徒,一個比一個沒用,若是他們煮的菜好吃,他會常年呆在外面不願回來嗎?轉頭看向風無痕,臉上立即換上和善的笑容,「無痕啊,真是委屈你了,這幾個不成器的東西,也煮不出一頓像樣的飯菜來招待你。」
「前輩客氣了。」風無痕淡淡地啟口,靜若處子般地吃著,他對菜食並不挑剔,只是這陣子吃慣了畫兒她們煮的,一時間還真有些不適應,味如嚼蠟。
「師父,您也太偏心了吧?對我們兄弟九個您可從沒這麼關心過,和氣過,您老要搞清楚,誰是您的徒弟才好。」孔齊修涼涼地開口,其他幾人也看不過去,紛紛點頭,跟著附和,師父的確是偏心得不像話。
「哼!你們九個加起來也比不上人家無痕一半能幹!」醫仙沒好氣地道,若是能收了這個當徒弟,那九個全都趕出谷出,一個一個就知道惹他生氣!
「三師兄,你怎麼才來,快來吃飯?」林浩見榮濤過來,急忙又往旁邊擠了擠,給他空出一個位置。
「剛剛才煉好藥。」榮濤隨和地一笑,向師父行禮問安後才坐下。醫仙沉著一張臉,冷聲道:「命裡有時終需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休再執迷不悟。」
榮濤臉色微變,恭聲道:「徒兒明白。」師父果然早就知道了,他心裡何償不明白,可就是放不下。
醫仙冷哼,一個心術不正的女子,真不知哪一點吸引了他的徒兒,真是作孽!
師徒兩人話中有話,聽得幾個師兄弟莫名其妙,唯孔齊修眸中閃過一抹瞭然,難怪她的病這幾年一直時好時壞,原來竟是這樣……
眾人正吃著,忽地聽聞一陣馬蹄之聲由遠而近,紛紛放下筷子,百花谷與世隔絕,谷中又設有迷陣,是誰闖了進來?
不多時,朱雀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抱拳施禮:「晚輩見過醫仙前輩,見過各位兄台。」
「可是莊裡出事了?」風無痕眉梢冷凝而起,睿智的眸光看向他。
「回公子,是女主子走了。」朱雀迅速地掏出懷裡的封書信遞了過去,臉色肅穆著。
風無痕接過,看罷,如玉的臉頓時陰沉下來,起身喝道:「為何不留下她?」
「屬下已經盡力了,女主子是真的動怒了,都與屬下們動起手來了,打傷了幾名暗衛,屬下們怕傷了女主子,不敢力敵,後來殘刀又到了,我們只好退下。」朱雀垂首而稟,就知道公子會怪罪他,但是他有什麼辦法?真是裡外不是人啊!
「派人追查她的下落,只要別傷了她,不管用什麼辦法,速速將她帶到這裡來!」風無痕沉聲下令,墨瞳中有著淡淡的惱怒,玉兒啊,為何要鬧脾氣,不能諒解一下他嗎?
兩人既然相愛,她就應該信任他,居然說出如此絕情的話來,南柯一夢,再見如陌!
「是,屬下這就傳書給玄武。」朱雀應道,眸中閃過狡滑之色,只要有公子這句話就好辦了,縱然女主子和殘刀武功再怎麼高強,也抵不住迷藥迷煙啊!
「等等!」醫仙突然開口,臉色不怎麼好看地望向風無痕,「你們所說之人,可是你心儀的那個女子?」
「正是。」風無痕褪去眼中的惱怒,平復了一下氣息,淡淡地啟口。
醫仙沉著臉,道:「不必帶她來了,我不會醫她。」
「前輩,這是為何?」風無痕凝起眉梢,他明明答應過的,怎麼又反悔了?
「師父,您可不能出爾反爾啊,您是醫仙,失信於人,可是要被天下之人恥笑的。」孔齊修急忙開口相勸,他這師父,真是越活越像小孩兒了,都快七十歲的人了,怎麼能說話不算數呢?
師父自己丟人不要緊,別連累他們師兄弟一起丟人現眼啊!
「你懂什麼,沒大沒小的,眼裡可還有我這個師父?」醫仙瞪著他,鬍子都被氣得撅了起來,他怎麼了收了這麼個忤逆之徒?
「前輩,還請給在下一個解釋。」風無痕冷聲開口,眉宇間有著明顯的不悅之色,面上覆著一層寒霜,那種天生的霸氣又從骨子裡透了出來,再無之前的謙遜之態,他可不管對方是何人,敢戲耍於他,他就不客氣。
「哼,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愛惜自己的人老夫一概不醫,師祖傳下來的規矩,無論是誰都不破例!」醫仙也不是好惹的,在武林中極具威望,不僅醫術高超,武功更是翹楚,白眉一挑,亦有著不容忽視的威嚴。
「前輩何出此言?」風無痕的語氣軟了幾分,醫仙雖然性子古怪,但也是個重誠重信之人,這其中,定有因由。
「無痕啊,那女子打傷了暗衛而去,她武功定然不弱,可對?」醫仙捋著長鬚,語氣有些感慨。
「她是紫辰初階的高手。」風無痕據實而答,他問這作何?
「紫辰境界?」醫仙炯炯有神的目中有著震驚和懷疑之色,不是個還未芨笄的小姑娘嗎,怎麼會是紫辰高手?
「正是。」風無痕微微頷首,墨瞳中有著淡淡的驕傲之色,他的玉兒就是這麼天才呢,把醫仙都震住了,若不是與她交過手,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那麼柔柔弱弱,瘦得可憐的女子,修為竟然已經達到了紫辰境。
「那老夫就更不能醫了。」醫仙收回目中的震驚,換上了怒色,道:「她昨夜正是寒毒初發之時,只剩下五成功力,還要強提真氣與人交手,這是最忌誨的,因為此時動用真氣,會加劇體內的寒毒,一個從出生便寒毒纏身之人,不可能沒有發現這一點,明知故犯,這樣的人,我如何能醫,如何能救?」
「寒毒初發,會使功力減半?」風無痕眉心擰起,玉兒怎麼沒跟她說過?
難怪她會生氣,功力減半,相當於綠辰境界,這樣的她,如何能躲得過一個紫辰高手射出的暗器?
難怪他出言提醒,她卻站著不動,她早就知道自己躲不過,墨瞳中痛出自責之色,是他傷了她的心,難怪她會留下那樣絕情的一封信。
「正是,十六也會如此,這兩日是萬萬不能運用真氣的。」醫仙緩緩而道,暗自歎息,可惜了一個百年不遇的武學奇材,不到十五歲便達到了紫辰境界,這等資質,實在是太驚人了,許在天妒英才吧,她注定了活不過十八歲。
這也正是他不肯醫治她的原因,若是她十五歲之後才達到紫辰境界,他還有辦法延長她二十年的壽命。
實際上,中了「求死」寒毒,是萬萬不能習武的,因為沒一次運功,寒毒都會隨著真氣走遍七經八脈,修為越高,寒毒便越霸道,她小小年紀就達到紫辰境界,除了天賦之外,平時必定也是萬分刻苦的,寒毒早已侵入了五臟六腑,等到寒毒侵入她的心脈,她便會成為一座人肉冰雕。
醫仙輕歎了一口氣,一個將死之人,他醫不醫已經毫無意義了,同情的看了一眼風無痕,他看得出來,他對那個女子已經情根深種,實在不忍告訴他真相。
朱雀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來,眼中全是懊悔之色,怎麼會這樣,早知道他們就不和女子主動手,任她離開了,怪不得他們幾個都覺得不對勁,以女主子的修為,怎麼可能被他們纏住?
五成功力,想想真是後怕,幸好沒傷著她,突然想起一事,從懷中掏出一張帛巾,打開遞了過去,「公子,你看看這個,是在清音閣的院子裡找到的。」他總覺得女主子這次離開似乎沒那簡單,這暗器上的毒應該不同尋常。
「梅花鏢,哪來的?」醫仙突然開口,目中有著難以置信之色,震驚的目光緊緊盯著那點幽藍,二十年了,居然又出現了!
「是一個自稱邪君之人所擲,前輩識得可是識得此物?」風無痕將那梅花鏢遞了過去,好讓他看個清楚。
醫仙拿在鼻間聞了聞,面色倏變,「梅花鏢,斷魂毒,沒想到,五毒教居然還有餘孽在世……」二十多年前,一模一樣的梅花鏢差點要了他的命,是師父妙手回春才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醫仙的思緒飄遠著,當年,江湖中談起五毒教,無不是聞風喪膽,後來無極門的天樞宮出頭,七宮聯手各門各派,醫仙谷也是第一次參與了江湖之事,與其並肩做戰,一舉殲了五毒教,沒想到,居然還有漏網之魚。
一聽斷魂,風無痕的臉色瞬間蒼白起來,他知道那上面粹了毒,可是萬萬沒想到會是毒性最為霸道,可是讓人在一刻鐘內便斃命的斷魂!
心頭揪痛著,若不是小白,這梅花鏢哪怕只是劃破她的肌膚,也會讓她香消玉殞……
他捏緊了拳頭,巨大的不安與恐懼在心裡漫延開來,他差一點兒,就永遠失去她了……
思及此,風無痕沉痛著臉色,衝著醫仙一抱拳,道:「晚輩告辭了,齊修,幽幽就拜託你了!」
「你放心去吧,她不會有事的。」孔齊修面色凝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們兩個,為何總是誤會不斷,真不知何時才能修成正果。
「朱雀,我們走。」風無痕點點頭,闊步而去,他一時一刻也不能耽誤,他恨不能立即回到她身邊去,她一定很傷心,很難過,他要去安慰她,去向她賠罪……
「表哥,等等我,帶我一起走。」剛走出沒幾步,風幽雪便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單薄的身子弱不禁風,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風無痕回頭,不容反駁地道:「幽幽,你好好在此養病,齊修會照顧你的,我過陣子再來接你。」
「不要,表哥,你帶我走,我已經沒幾天好活了,你就讓我陪在你身邊吧。」面容蒼白憔悴著,風幽雪抱住他,聲淚具下地哀求著,她不能離開他,不能再讓表哥回到那個女人身邊,絕不!
「幽幽,別說喪氣話,孔齊修會醫好你的病,你不會有事的,好好在這兒修養,我會盡快來接你的。」風無痕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淚,無奈地歎息一聲。
「我不要留在這裡,我不要孤單單的死掉,表哥,帶我走,我怕,真的好怕。」風幽雪使勁的搖頭,淚如雨下,精神激動,似乎快要崩潰了。
「幽幽,你夠了吧?好好回木屋呆著去,不然,別怪我不給你留情面。」孔齊修走上前來,語氣不善地道,眼光中有著威脅,沒想到她竟是一個心機如此深沉的女子!
風幽雪眸中閃過一抹異色,但轉瞬便已不見,也不理會他,只是死死抱住她心愛的男子,哭著哀求,死活不肯放手。
「你還騙他到什麼時候?」孔齊修實在看不下去了,強行把她扯到一邊,看著那一臉不忍的男子,道:「無痕,你走你的,別管她,她死不了的,我實話告訴你吧,她的病情早就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是她自己一直有服用慢性毒藥,所以才會使病情反覆,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