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遵命!」蘇雅磕了一個頭,移步走出竹蔭,在灼熱的陽光下站直,眼圈兒有些發紅。
「你們都下去吧。」顏如玉揮手,看了一眼遠處的蘇雅,微微搖頭。
朱雀有些摸不著腦頭,畫兒叫她來演這齣戲是什麼意思啊?真是看不懂得她們主僕。
畫兒歎息,蘇雅啊,你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嗎?希望她早些想明白才好,現在雖是初夏,但必畢是南方,太陽那麼曬,若是不及時悔悟,可有她受的了,那柔弱的身子,就算是涼爽的天氣,站久了她是挺不住的。
「蘇雅,小姐可都是為你好,你別怨她。」畫兒經過她的時候,低低的聲音飄入她的耳中。
蘇雅捏了捏拳頭,逼回快要流出的眼淚,脊背又挺直了些,她不怨,一點也不怨,若不是小姐,她現在早就被浸豬籠淹死了,小姐是她的再生父母,雖然她並不瞭解小姐,但她知道,小姐一定是個好人!
「玉兒,你用意何在?」風無痕看著她,墨眸中有著探究,她不是一個苛刻的女子,性子雖然冷了些,但是個很容易相處的人,從她對幾個侍婢縱容的態度就能看出來了,她這麼做,一定有自己的用意。
「我要讓她學會說不,學會反抗,若不是她逆來順受,性子懦弱,也不會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為妾,更不會被浸豬籠。」顏如玉緩緩地道,眉心的硃砂瀲灩溢彩,幽深如潭的目光中,有著睿智與靈秀的雙重光芒。
看得風無痕心神一蕩,伸手將她拉進了懷裡,在她唇上輕啄幾口,手指輕點著她的額頭,笑道:「玉兒啊,你這小腦袋瓜兒裡都裝得什麼啊,行事作風,言論想法,都那麼奇怪,好像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唇上的笑容一僵,顏如玉抹汗,她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重新彎起嘴角,半真半假地開著玩笑,「我是來自幽冥之界的女鬼,陰差陽錯地來到了這裡,你怕不怕?」
「怕。」風無痕薄唇輕啟,撫摸著她絕美的眉眼,墨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她,聲音略顯低沉,「我怕你又會陰差陽錯地在我的生命裡消失,再也不回來。」
顏如玉一怔,她清楚地看見了他瞳中的自己,以及他眸底擔憂與不捨,鼻子一酸,緊緊地勾住他的脖子,堅定不移的開口:「不會,只要我還活著,便不會在你的生命裡消失。」如果她死了,她不知道她的靈魂是會隨風而去,還是回到現代,亦或是穿越到另一個時空,可是她一定也會捨不得他,寧願化作一縷孤魂守在他身邊,即使他看不到,也不摸不到……
「玉兒,感謝上天讓我遇見你。」風無痕擁住她柔軟的身子,雙臂緊了又緊,彷彿真的怕她會突然消失,嵌進自己的骨血中才能安心一般。
他閉上眼睛,若是她不見了,他上天入地也要找到她,若是她死了,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隨她而去,與她做一對恩愛的鬼夫妻……
明亮刺眼的陽光灑在女子水紅色的衣裙上,蘇雅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不到半個時辰,額上已滲出細細密密地的汗珠,順著著她的秀美的臉頰流到下巴,一顆一顆滴落在胸前,暈開一抹潮濕。
她的唇,又乾又紅,雙腿微微有些顫抖,但是她努力的挺直脊背,微蹙的眉宇間帶著沉思,她到底錯在了哪裡,小姐要如此罰她?她不懂得,真的不懂。
廂房裡,畫兒和棋兒和朱雀玄武打鬧著,嘻嘻哈哈的笑聲不絕於耳,碧瑤躺在床上吃瓜子,把皮吐得滿地都是,羨幕地看著坐在桌邊,單手撐著下巴猛打瞌睡的琴兒,這麼吵她也睡得著,真是佩服!
書兒坐在門口手裡拿著水紅色的紗料,安安靜靜地穿針引線,這是做蘇雅的,她們的衣服都有特定的紗料,顏色越深,代表級別越低,碧瑤是荷綠色霧羅紗,四婢是紫色的煙羅紗,蘇雅是新人,用的是質地較差的紅色水羅紗,即便如此,這水羅紗也是富家小姐才穿得起的,當然了,跟她家小姐的雲羅紗是不能比的,雲羅紗是許少雲讓其名下的布莊特製的,看著素潔無奇,實則是用最好的桑蠶絲織成的,冬暖夏涼,輕薄透氣,是給小姐專用的,別人想都別想,就算是皇后公主來了也沒得買!
她抬眸,略顯同情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蘇雅,小姐這樣對她已經算是仁慈了,她們小的時候吃的苦可比她多百倍。
從讀書認字,到吟詩作畫,從吹拉彈唱,到女紅武藝,這些哪樣不是在小姐的各種懲罰下才練成的?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罪,只有她們自己最清楚!
她們小時候哭過,怨過,甚至恨過,總覺得小姐是在變著法的虐待她們,可是慢慢的,她們明白了小姐的良苦用心,加倍用功地去學習,若不然,哪有今天這一身本事?無論走到哪裡,她們都不怕,就算到了閻羅殿,也一樣混得風生水起!
相對於她們,蘇雅輕鬆多了,小姐只是想改變她的觀念而已,她們都是八九歲便跟著小姐了,因為年紀小,所以接受小姐那些大膽的觀念相對來說要容易些,而蘇雅已經十六了,很多思想都已深入骨髓,一時讓她以前的那些思想統統推翻,確實有些困難。
竹蔭下,白衣勝雪的男子低眸看著懷中的女子,薄唇滿足的勾起,她溫順的像只小貓兒一樣,蜷縮在他的懷裡,低眉似水,長睫輕垂,如空谷幽蘭一般,美得淡雅而靜謚。
「玉兒?」他輕喚,好半天沒見她動一下了,別是睡著了吧,雖然天氣夠暖,但是畢竟還是有風的,著涼了可不好。
「嗯?」她睜開眼睛看著他。
「困了沒,要不要回房睡會兒?」他溫淡地笑著,聲音柔和如水。
「有點兒。」顏如玉微笑著起身,好喜歡他的懷抱,還有他身上獨有的清冷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