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四做出這樣的選擇是要付出代價的,從小鬼巷出來,走後街,向西,再向南,穿過曹營關,到鎮西南的小石橋,要兩里多的路程;從東門鎮到劉家集有七八里地,這是走大路的距離,走小路是要近一些,但山道彎彎,高低不平,還要跳著糞擔子或者菜擔子。這樣做,值嗎?劉老四認為值,那就一定值。
想當年,劉老四為了得到雁門關內青龍山下的那一堆土丘裡面的東西,不惜以自己的親閨女桃花為誘餌,我們就已經能夠看出劉老四的性格特點了,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只要他的手裡面有這樣的牌,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他一定會不顧一切、不擇手段。要想進入小鬼巷177號大院,他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點子,擺在他面前的,也只有以菜換糞這一條路徑。
這對劉老四來講也算是與時俱進,過去,他肩不能挑擔,現在他挑起了擔子,而且是糞擔子;過去他雖然幹得是挖墳掘墓的勾當,但從沒有這麼猥瑣和憋屈過,現在他心甘情願的幹起了自己做夢都沒有想過的丟人現眼的買賣三,他老婆就是這麼說的:「你不嫌丟人現眼啊,也不怕集子裡面的人笑話。」劉老四的回答是:「你知道個啥,真是頭髮長見識短。」
劉子季確實有見識,在他看來,小鬼巷177號院子裡面的孟旅長來路不明是已經確認的事情了,記得,清東陵被盜以後,孫殿英雖然派自己的心腹秘密的出手過一些東西,但大部分東西已然銷蹤匿跡,比埋在墳墓裡面還要嚴實,當時時局動盪,社會混亂,姓孫的能乘亂盜寶,就一定有人渾水摸魚,一是因為東西太多,二是由於這些東西太晃人的眼睛,太容易喚起人的佔有慾,這個孟旅長就是其中之一,旅長都不想幹了,那除非有比旅長這個官銜更吸引他的東西,買下小鬼巷177號,就不是一個小數目,房子燒了,沒有費什麼勁又蓋起來了,這得有多大的家底啊,特別是孟太太手指上面戴的金手指,其來頭一定不小,劉老四干挖墳掘墓、出手文物已經有些年頭了。他見過各種各樣的金銀珠寶,但套在手指尖上的金手指,還不曾有過。
銀手指倒是見過一次,那是劉子季十九歲的時候,劉老四跟著他爹在湖南湘西盜過一座大墓,是一個土司夫婦的合葬墓,他們在女主人的手指上發現了四枚手指,是銀子做的,頭上不是尖尖的,有一點禿,也不長,只超出手指一公分左右,所以,劉老四斷定孟太太手上金手指非同尋常。
那麼,孟家的——說得準確一點是孟旅長的東西還在小鬼巷177號嗎?劉老四雖然不能十分肯定,但按情理分析應該還在,因為,這個姓孟的死於腦溢血,事發突然,即使想做一些安排已經來不及了。那麼,孟太太會不會把東西帶走了呢?姓孟的不大可能把這麼隱秘的事情和盤托給他的老婆,聽大姐說,小鬼巷子裡面的人從來就沒有看到孟家有過小孩,可見這個女人和姓孟的一樣,也是來路不正,他們的女傭人也說過孟旅長死後,孟太太在屋子內外找東西,她在找什麼呢?她找的東西一定就是劉老四要找的東西。
和大家達成口頭協議的當天下午,劉老四就開始上崗了,他將各個院子後面的茅坑清掃了一下,把茅坑周圍的磚頭和石頭理一理,重新碼一碼,在糞缸的周圍鋪了幾塊條石或者城牆轉,這樣,人站在或者蹲在上面也利索、舒服一點。各院子裡面的人都誇劉老四做事認真細心周到,把茅廁交給這樣的人放心。不過,177號院子裡面的房客更得好好感謝劉老四,因為,他在這裡工作的時間最長,工作最細緻,當時,177號院子裡面一共住了三戶人家,東西廂房各一家,後院稍微好一點的東邊的兩間房子住著一戶人家,西頭兩間是破敗不堪,屋頂露雨,窗戶殘破,門框傾斜。
劉老四把茅廁情理完畢之後,又爬到最西邊的那間破屋的上面,將漏雨地方的屋瓦重新拾一拾,順一順,還借了一把錘子,要了一小把釘子將門和門框敲一敲,釘一釘,再把裡面的雜物搬到另一間屋子裡面,最後把裡面清掃了一下。劉老四這是要幹什麼呢?他想在必要的時候,歇一歇,住一住。
我們千萬不要忘記劉老四到小鬼巷177號來的目的。這間屋子經劉老四一收拾,還真不錯呢。劉老四在清理茅廁、修葺房屋的時候,對後院裡面的格局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瞭解,他那兩雙眼睛在那堆磚石和廢墟上面停留的時間比較多一些。他在進出後院、路過中廳、假山和池塘的時候,也特別留意了一下:中廳上面是天花板,劉老四估摸了一下,天花板與屋頂之間大概有三米左右的空間,留這麼大的一個空間做什麼用呢?在中廳的天花板上面沒有到天花板上面去的通道,劉老四估計。通道應該在東廂房或者西廂房裡面的天花板上面,而且可以肯定:一定有通道;再看看中廳的地面,是那種米字型的方磚,四塊拼在一起,有一米見方,中廳的地面比前院和後院的地面要高出一尺,無論是從前面,還是從後面進入大廳,都要上三級石階。劉老四在向東廂房的房客借水桶的時候,還朝東西廂房裡面瞅了瞅:東西廂房裡面的地上鋪著地板,又比大廳的地面要高出七八公分。劉老四到井上打水的時候,也沒有忘記東看看,西瞧瞧。
劉老四走進177號的第一天,就把目標鎖定在了東西廂房的天花板上面和地板的下面,除此之外就是後院,尤其是後院的那一堆老廢墟舊遺址的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