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入幕,今晚,無月。天,暗陰沉。
遠遠看向二哥的殿堂,燈火映照,旖旎絲竹之聲,飄飄不絕於耳。
不及門人通報,我便走進,只見殿堂之中,歌姬吟唱,舞姬起舞。主位案前,酒觴,美食,再添了幾名美姬,二哥面色微醺地閉目倚在錦榻上,髮髻由玉簪鬆鬆挽起,幾縷髮絲慵然散垂下來,一身白袍勝雪,手中持杯,衣襟微微敞開著,露出胸前稍許肌膚。
雕花青玉的酒觴在修長的指間晃悠著,杯中醇紅色的酒液幾次三番欲灑出來,偏偏每次都在千鈞一髮的時刻安穩地晃回杯中。手指的主人鬆散隨意,漫不經心,卻別有幾的番疏朗俊逸。
我略略凝眉,開口輕道:「二哥?」
我語呼出,錦榻上的男子並未有任何反應,仍是微閉著眼,只是只手不停地接過身側美姬遞來的酒樽,及其閒逸自得的飲著酒。而殿前的歌舞也並未因我的到來而停下,好似一切都如尋常。
我眉微蹙,稍提起衣裙,踏上玉階,往主位榻椅處走去。
彼時,二哥飲得正歡,對我的到來,絲毫未覺。倒是他身側的美姬見了我,臉上浮現出略略的疑惑,一時間,竟愣了神,忘了往酒觴中倒酒,這些人的相貌倒是及其陌生呢。
美姬的無禮反應我本漠然無視,倒是她們身上的裝扮,卻令我不得不注意——個個雲鬢高聳,衣飾繁瑣,華麗勝錦,環珮瓔珞不絕,卻是絲毫不顯庸俗,倒是嫵媚麗人至極;在殤清宮,除了幾位宮主之外,各級人服飾均是做了統一規定的,這幾名美姬能夠如此裝扮,僅僅便只是幾個侍酒藝妓?目光在美姬身上留戀片刻,我望向主位之上醉熏的男子,心底莞爾,呵,莫非……
興許是隨手去接酒觴,遲遲未得到回應,主位之上斜倚著的男子微微皺了皺眉,隨後,既不情願的睜了眼,眼底卻是因醉而迷離一片。
低眉一顧,他的目光略略從我身上一掃而過,起先倒沒覺察,卻在突然之間,目光猛在我身上定格。片刻,嘴角微揚,他,勾唇一笑。徑起了身來向我走近,我疑惑他的舉動,卻是毫未想到,他的舉動竟是如此——
出乎意料的,他飛速將手臂從我腰間一過,臂上帶力,將我一覽,我,毫不設防,眨眼間,便被他攬入了懷裡。
僅僅只是這一個動作,便使我驟然一驚,身側眾美姬和隨月眼裡亦是無不閃過驚異。二哥的舉動,未免太過了吧!我微惱怒,頭微抬直視於他,瞥見的卻是他眼底的迷離一片,笑意璀璨,向我戲謔而道:「何時,我的府內竟出現了如此尤物,竟將其她姿色一齊比了下去,清冷傲然,氣質卻絲毫未損,妙極,果真絕色。」語畢,竟還用手在我臉上輕輕一撫,似是憐惜至極。
我在心底冷笑,果真醉了,連人都不識。倒真沒想到,二哥撒起酒瘋來,竟是會弄出如此話語、行徑,倒不知待會還會弄出什麼把戲來。
我冷漠看他,心中不喜,啟唇輕道:「你醉了。」
「醉?我怎會醉?不過只是幾十壺千日醉而已,能奈我何?」二哥滿口而談,渾然不顧她人臉上神色,竟湊近我,向我耳後吹氣,眼裡迷情一片,柔聲輕語,「我醉沒醉,你試試便知,你是想在這裡試呢,還是……」
如此故意調情之語,他當真,醉酒也能說得出口,我略反感,卻是挑眉看他,千日醉?他倒真能喝,我略瞥向隨意倒在地上的幾隻已空的酒壺,心中冷笑,此酒雖名千日才醉,但實則卻是反過來,一醉便千日,醉上千日雖有些誇大,但常人三杯下肚,不過五日以上,是絕不會醒的。他倒好,竟喝了幾十壺,卻僅僅只是弄得意識微亂,稍稍醉意,內力高深的程度,當真不能小覷。只是這副模樣……
我略略遙頭,瞥向桌案,卻是突然,朝他揚眉一笑,啟唇微語:「此處美姬無數,我若伴君飲酒,君可歡喜。」
我一語出,便見隨月一臉驚恐之狀,而身側的美姬卻是眉頭輕擰,惱怨視我,那番神情,竟是明顯的嫉妒之色。忽明瞭所以,不由得在心中苦笑,何時,我竟也會這般,讓人誤會至此。
彼時,只見二哥帶笑看我,眼睛稍瞇,饒有興致,「如此,美極。」
語罷,順便招手示意身側美姬將其手中酒觴遞與我,美姬臉上的表情是極不情願,卻又無可奈何,酒觴遞至我面前,我也並未領情,逕將它反手推過,及其隨意的,將二哥置於我腰間的手輕弄開,走至酒案前,順手拿過一隻白色帶鑲金黃色龍紋的酒壺,持壺說道:「小小的酒觴又能乘下多少玉液?直用壺飲,豈不豪爽?」
似是未料到我會如此,二哥嘴角一勾,身影側翻,以一個極其瀟灑的姿勢斜坐到主位之上,笑意依舊:「你可知,那白瓶之內乃是用來醒酒的之物,所說滋味倒還過得去,但並非佳釀。」
他一語出,身側美姬無不笑意璀璨,眼底流露出的,是明顯的嘲諷。
我不理會,笑意如常,「君若不好好將酒醒了,又怎會看清眼前之人?又怎會如此輕慢放縱?」
「輕慢放縱?呵,有時輕慢放縱並非壞事,若是清醒,反倒苦惱。」
他漫口而言,我神情一凜,他甘願一醉?竟如此消極,絲毫不加防範。
回眸看他,此時,只見他斜躺靠椅,眼睛緩緩閉上,看這式樣,恐是醉迷要睡去了 ,我略勾唇,執壺走近於他,將手中壺蓋揭起,揚手舉過他頭頂,瞬間提壺一轉,頃刻間,壺內的水,順勢而下,二哥就這麼毫無防備,脆生生的遭受了這水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