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靜宸倚在窗前,目光越過銀杏樹高大的樹冠,停在了幽遠湛藍的晴空上,那裡,一片孤獨的白雲,承載著無數蒼涼的心事,宛如一顆巨大的淚滴,搖搖欲墜。
一枚銀杏葉悄然脫離枝頭,翩躚著飛進窗內,蝴蝶般棲落在梅靜宸的手中。
梅靜宸輕輕捧起這片美麗的樹葉,忽然間淚水盈滿了眼眸,葉落,葉揚……合抱粗的銀杏樹走過了千年的滄桑,見證過人間多少的悲歡離合,每一片刻滿魚尾紋的樹葉都是你斑斕的淚滴嗎?
葉揚,你還好嗎?古樹之巔沒有了我們的笑聲,年年寂寞,你能聽到我心碎的聲音嗎?在離別之後夜夜的夢中……
梅靜宸把樹葉輕輕擱置在案頭,頸間的水晶項鏈在她低頭的時候,神秘的幽藍彷彿音符一樣在房間中蕩漾。
梅靜宸旋開藍色的心形吊墜,葉揚繾綣的笑容如一片溫柔的海,讓她霎時迷失了自己,淚如雨下。
相見不如不見,相見不如懷念,可是,揚,難道今生今世我真的再也不能見到你了嗎?
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把梅靜宸從傷感中拉回了現實,她合上水晶吊墜,拭去腮邊的淚水,接通了電話:「喂,您好,我是梅靜宸!」
「靜宸哪,我是藝珍,你在家裡嗎?」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女人柔媚的聲音。
「噢,是藝珍哪,我在家裡呢,這麼長時間沒給我打電話,都把我忘了吧?」梅靜宸溫柔地笑道。
「怎麼可能呢?我倒是想去天天拜訪你,又怕你婆婆不高興,回頭又給你臉色看,所以,我不願給你添麻煩啊!」藝珍輕輕笑道。
藝珍的娘家姓裴,丈夫是韓國「江城株式會社」社長宋承俊,她是梅靜宸來韓國後認識的朋友中關係最好的一個。
梅靜宸悄悄歎了一口氣,問道:「藝珍哪,這個時候打電話來,肯定有急事吧?」
「靜宸真是聰明,一猜就著。我先生今天要在首爾W酒店宴請中國來的客人,邀請了不少名流嘉賓,中國方面也有女眷要來,可是我的中文說得不太好,所以就想起你了。靜宸哪,你快來吧,有你在身邊,大家彼此交流起來會更方便的!」
「可是,那樣隆重的場合,我去了也許不太方便吧?」梅靜宸有些猶疑。
「有什麼不方便的?你是我的好朋友兼翻譯,好多事情都需要你照應呢,我對中國文化和禮節瞭解很不夠,要是鬧了笑話,不但會影響『江城』的榮譽,更是有損國家形象啊!」
「瞧你說的,不就是接待幾位中國客人嗎?這麼興師動眾幹什麼?無論如何也和國家形象扯不邊啊!」梅靜宸聽裴藝珍說得這麼鄭重,不禁莞爾一笑。
「靜宸哪,你知道今天來的客人是誰嗎?他是『葉氏集團』的繼承人,你不會不清楚『葉氏集團』在中國的背景和影響力吧?」
梅靜宸對「葉氏集團」的資料當然清楚,「江南葉家」富甲天下,在中國大陸是家喻戶曉的百年望族,「葉氏集團」不但是中國赫赫有名的大財團,而且年年入選「福布斯」富豪榜,影響力遍佈四海。
梅靜宸笑了,怪不得宋承憲搞得這麼隆重,原來是「葉氏集團」的總裁要來首爾,如果能得到「葉氏集團」的資助,對「江城株式會社」未來的發展簡直是天大的幫助。
「好吧,我一定去。」梅靜宸知道這樣的事是絕不能推辭的。
「你要快點來啊,我先生去仁川機場接機了,看樣子他們很快就要到了!」
「嗯,我知道了!」梅靜宸笑著放下了電話。
她找出了那套藍色蕾絲晚禮服,這是葉揚喜歡的顏色,也是她來韓國後唯一添置的禮服,穿在她的身上,除了襯托出身材的高挑迷人外,深邃的藍色更透露出一種成熟女性的內斂和沉靜,顯得氣質典雅,高貴不凡。
藍色本來就是天空和大海的色彩,那是來自另一世界悲涼的憂鬱和等待。
換過衣服的梅靜宸下樓後輕輕叩響了公公和婆婆的房門。
婆婆拉開門後,看到一身晚禮服的梅靜宸,臉色登時變了,冷冰冰問道:「這麼晚了,要到哪兒去?」
「媽媽,藝珍有事找我,我得出去一下!「梅靜宸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這個時候出去,晚餐不用做了嗎?」婆婆的聲音很是不滿。
「對不起,媽媽,我真的有急事!」梅靜宸像做錯了事兒似的,聲音又低又小。她看看婆婆慍怒的神色,遲疑了一下,道:「如果媽媽不高興的話,我……我向藝珍說一下,就不去了吧!」
「你這是什麼話?」婆婆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想讓外人說我是一個連道理也不懂的惡婆婆嗎?真是的,自從你進了我們家的門,就沒有一件事讓我順心的!」
「對不起,媽媽……」梅靜宸的眼淚彷彿滑過荷尖的露珠,快要溢出眼眶了,她低下頭,強忍住不讓它落下來。
「讓靜宸去吧,天天在家做飯忙家務,也真是難為她了!」屋裡傳來公公蒼老的聲音。
「在家做飯忙家務怎麼啦?我不是一幹就是幾十年?既然嫁給了恩洙,就得學會韓國女人的本分,照你這麼說,難道是我們家委屈她啦?」婆婆很是憤憤不平。
房門「啪」地一聲合上了,梅靜宸呆呆地站在門外,遲疑了一下,剛要走,屋裡響起了公公和婆婆隱約的爭吵。
「這個女人,也不知恩洙怎麼就迷上了她?自從進了我們家的門,天天鬱鬱寡歡的,連個笑容也沒有,好像誰欠了她什麼似的,我看啊,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咱們家恩洙身上……」婆婆對當年梅靜宸和葉揚的一段戀情耿耿於懷,每每提起梅靜宸在訂婚儀式上昏倒的事兒,總要生幾天悶氣。
「不要說了,靜宸做得已經很不錯了……」公公小聲勸解道。
「為什麼不說?她和恩洙結婚這麼久了,居然連孩子都不想要,你說她是什麼意思……」婆婆的聲音像鋼針一樣刺入梅靜宸的心,血和擋不住的悲哀一起湧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