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藍玉走出佛堂,就感到一陣眩暈,她沒能穩住身子,在內監們的驚叫聲中倒了下去。
徐藍玉醒過來時,發現自己睡在床榻上,身上覆著薄而暖軟的錦被。
有人正在輕手輕腳地在她臉上塗抹著什麼藥物,那味道帶著點花草的淡淡清香,左臉曾被塔娜尖利的指甲劃破的地方,輕微的疼痛立刻得到緩解,感覺很是沁涼。
那塗抹藥物的人,手指一寸一寸地輕輕拂過傷處,徐藍玉睜開眼睛,發現這紆尊降貴為她塗藥的人,居然是李承俊!
徐藍玉冷眼旁觀他的動作,心中的那種平靜,那種漠然,從沒有絲毫的改變。
「你身體虛弱,沒事不要到處亂走。這藥是我問歐陽墨予要來的,需要每天塗抹兩次,這傷很快便會好的,絕對不會留下疤痕。還痛不痛?」覺察到她醒過來了,李承俊隨即便停下了手上抹藥的動作,問道。
那一刻,她真的很想諷刺地回嘴,他打掉阿福的孩子,有沒有問過她痛不痛?沈良娣是一枚棋子,在還有用處的時候,就能得到一點軟語溫存,她盡職盡責地任由他利用,甚至乖乖地隨他玩弄於指掌之間,待得再無用處之後,便被毫不憐惜的丟棄,他又有沒問過她痛不痛?
徐藍玉明明有很多話要說,可是,她卻什麼也沒有說。
察覺到她異乎尋常的平靜,李承俊心中疑惑,他低眉斂目,溫言軟語地繼續開口:「這一次你受了委屈,但,我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塔娜公主和趙貴妃,將來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徐藍玉雖然看著他,可眼裡卻彷彿是透過他在看別的東西。
李承俊終於忍耐不住,責問秀荷:「下午太子妃去了哪裡?」
秀荷看了徐藍玉一眼,低下頭不敢應答。徐藍玉冷笑了一聲:「沈良娣變得瘋瘋癲癲的,太子不知道麼?」
「她不過是在裝瘋賣傻,不用理會。」李承俊皺眉道。
「裝瘋賣傻?在太子眼中,失去了利用價值女人,是不是都在裝瘋賣傻以博取同情?」
「她對你說了什麼?」李承俊臉色慢慢變了。
「她對我說,阿福的孩子是你打掉的。」
「你——」
「李承俊,你不能對我誠實一次麼?」
「沒錯,是我做的,那孩子本來就不該留下。」李承俊深吸一口氣,「我從來沒想過瞞著你,既然你自己知道了,這樣也好。」
「你親手打掉了阿福的孩子,那也是你的孩子啊,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點的內疚?為什麼要這麼殘忍,那個孩子對你沒有任何妨礙?!」
「當然有,我的嫡長子絕不能由一個地位低下的女人生出來!」
「既然你嫌棄她地位低下,就不該寵幸她,你這樣是不負責任的行為!」
「那一晚,我喝醉了!我把她看成……」李承俊歎了口氣,揮揮手讓秀荷退下,對徐藍玉說道,「不管怎樣,這個孩子不能留下,他會讓你更加討厭我!」
「不要把一切都推到我的身上!我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更加沒有讓你嫁禍給沈良娣!」
「她曾經用這樣的伎倆對待過你不是嗎?在隕州城,她還派人來殺你!這些你都忘了嗎?」
「我是沒有忘,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就要用同樣卑劣的手段去回報她,況且我並沒有死,不是嗎?」
「我是在為你報仇!希望你高興……」
「不,你是因為手中已經掌握了隕州城的兵權,她原本是你用來蒙蔽趙貴妃和晉王的棋子,現在已經用不著了,你卻說你現在的所作所為是為了我!你真的是為了我嗎,你敢說這其中你一點私心也沒有?」
「我——」李承俊被徐藍玉一句點破,心中惱怒湧上來,但他強行壓抑著不悅,「是!她對我是沒了利用價值,我用她來討你的歡心,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沈良娣沒了利用價值,便可以用來討她徐藍玉的歡心?!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只有太子這種人才會用這樣的邏輯來說話。
這麼陰毒的行為,虧他將一切都說成是為她好!真是一箭雙鵰啊!
……
李承睿定定地瞧著手中的書本,卻連一個字都沒看下去。他的思緒遙遙飛向半年前那個陽光明媚的冬日,徐藍玉坐在他的身邊,那時候他還固執倔強的不肯接受她的關心和親近,若是早知道今日是這般情境,他怎麼會放任藍玉離開自己……現在藍玉的心已經徹底離開了他……李承睿閉上眼,一陣心酸。
管家一直看著李承睿,這個俊逸的主子在人前的時候嘴邊永遠掛著溫和的笑容,眼底卻永遠有一抹擦不去的憂傷。
連日來,他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他忍不住說道:「王爺,你是不是還惦記著徐姑娘!」
李承睿收起思緒,淡淡地說道:「我沒事,你下去吧!」
管家重重歎了口氣,離開了書房。
李承睿恍惚地想,不過是半年的時間,他便錯過了最珍貴的人。當時她受了傷,太子緊緊守著,卻沒半分他敏王可以自處的餘地。
他嘴角邊勾起一絲苦笑:「藍玉,縱然是我,也有想保護的人啊,可是到了現在,我卻沒有資格站在你的身邊了。」
……
阿達膝跪於澹台紫玉面前,心中惴惴不安。
自從他遞上從天朝皇宮傳來的信息之後,陛下就一直不言不語地愣在那兒。阿達看著他的樣子,心裡翻江倒海,那密信上的內容,除了皇帝並沒有其他人可以看到,可現在澹台紫玉的表情,實在讓他覺得擔憂不已。
太子妃重傷,情況不明。
澹台紫玉看著信,胸腔裡的痛楚一陣陣翻滾著,他反反覆覆將信看了又看,彷彿那幾個字在他心尖上也滾了一遭,他不自然地咬緊了牙,才能勉強將快要溢出喉嚨的憤怒強行壓制下去。然而那股被他強行壓住的憤怒,在身體內四處衝撞,叫囂著想要找個突破口發洩而出,「該死的,到底是誰傷害她!」
他終於一掌擊在眼前的書案上,書案嘩啦一聲裂得粉碎。案上的奏章一下子掉落在地上,散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