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摩的進攻十分猛烈,連續攻擊三個時辰以後,隕州城下壘積的巨石竟高丈餘許,在清點人數的時候他們發現,守兵中被砲石直接擊中斃命的不下四五十人。
李承俊的臉色十分難看,這樣的傷亡人數對於有著多重防禦措施的隕州城而言,已經是很嚴重的傷亡了。
好在到了傍晚,大摩人的攻擊停下來了,徐藍玉對此十分不解,既然要進攻,自然要一鼓作氣,怎麼會在即將擊破對方信心的時候就停下了呢。
徐遠征卻解釋道:要進行這種成規模的密集攻擊,大摩人需要準備數量相當龐大的砲石,但隕州城四週一馬平川,並無山石可采,所以一旦原料不夠,自然被迫停下。」
「這是不是說,我們有了緩口氣的機會?」
「可以這麼說,但大摩人既然敢用這種武器,證明他們對石料的來源很有信心,只怕不到黎民,他們便又會開始進攻。」
「那我們還能受的住嗎?」徐藍玉擔心地問道。
「最可怕的,並不是這種攻擊,而是這樣的大規模密集進攻,整個隕州城的百姓都能感受到那種威力,目前我最擔心的是,城中人心的安穩。」
是啊,徐藍玉心中頓時一緊,百姓的心理防線很容易在這種武器的沉重打擊下開始崩潰。
這樣可怕的輪番轟炸,效果不亞於現代的炸彈空投,普通的百姓自是人心惶惶。更何況,百姓從來不管坐在皇位上的那人是誰,只求個平安活著。
「父親,今天我就去街上看看情況。」徐藍玉看著徐遠征憂心忡忡的模樣,低聲道。
徐遠征看到她,不由歎了口氣:「藍玉,父親沒能讓你過上正常女孩子能過的日子,你怪我嗎?」
徐藍玉笑了,明媚而溫暖:「父親,戰爭誰都不想發生的,但是一旦真的發生了,我們也要勇敢面對,不是嗎?更何況,我和母親不一樣,我是比她還要堅強的女人,不會輕易被打倒的,你放心。」
徐藍玉沒有告訴任何人,現在城中局勢緊張,李承俊上城樓去了,敏王重傷未癒,其他人也都在自己的崗位上忙的不停,她不想讓別人為自己出去而擔心,便吩咐侍衛準備了一匹馬,帶上一些乾糧。
走在街上,她看到很多房屋都被那巨大的石塊砸壞了,有不少人都坐在街邊哭泣,有人在低聲地咒罵大摩人,更多的卻是用恐懼的眼神看著城門的方向,他們在擔心,等到下一輪攻擊的時候,是不是會有更多的房屋坍塌。更嚴重的是,好多人被倒下的房屋或從天而降的石塊所砸死、砸傷,到處都是呻吟和痛苦。
徐藍玉看著,心中一陣陣難過,她想著澹台紫玉那冷酷的眼神,第一次產生了一種怨恨,她知道戰爭無情,刀劍無眼,可是為什麼要選擇如此毀滅性的方式,他就這麼希望看到人死嗎?這些百姓,都是無辜的啊!為了這場戰爭,他們的親人一個接一個死去,家庭一個接一個破碎,連房子都倒了,就算戰爭此刻結束,他們還有可能重新來過嗎?
正對著街邊的慘狀發呆的時候,徐藍玉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識跟了上去。那孩子估計根本沒看到她,匆匆奔進了一所小屋子。
墨觀見到徐藍玉嚇了一大跳,上一次是徐藍玉求著徐遠征放了人,只因為這孩子完全是被人利用的,而非故意變成奸細,只是這孩子身上的鞭痕還沒退去,破舊的衣服露出來的胳膊血痕斑斑。
「你……」徐藍玉微笑,問道,「這是你家?」墨觀看了她一眼,點頭,他輕聲說:「姐姐,進來坐吧。」
徐藍玉跟他進屋,看到弟弟墨雨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便忙上去查看,卻發現這孩子在發高燒,臉都快皺到一起了,而且渾身傷痕,像是被人打過。她回過頭:「小雨怎麼了?」
墨觀聞言一愣,笑得有些勉強:「都是因為我,別的孩子說我是奸細,小雨跟他們爭執,就打了起來,可是他年紀太小,打不過……」
徐藍玉摸了摸墨雨的額頭,再摸了摸自己的,說:「很燙,家裡有冷水嗎?」
「有!有的!」墨觀拿了個臉盆,去外面水井打了點冷水,徐藍玉拿了塊手巾,坐在旁邊細心地幫墨雨擦汗,問:「請大夫了嗎?」
墨觀支支吾吾,最後才滿臉通紅的回答:「我們沒有錢……」
徐藍玉一愣,從懷裡取出銀子:「去請大夫吧。」墨觀搖搖頭,大眼睛黑沉沉的,有些空:「姐姐,現在城中的大夫都很忙,請不到的。」
徐藍玉知道這時候城中好多人受傷,誰還顧得了這孩子呢?她笑了:「不要緊的,小雨這麼堅強,一定不會有事,如果晚上還不退燒,我就去請巫主來。」
墨觀拚命點頭,眼睛都紅了,淚水卻沒有掉下來,這是個堅強的孩子啊,徐藍玉心想,不過七八歲的孩子,卻要過早承受這些不該他承受的東西,太可怕。
「小觀,你的父母呢?」
墨觀擦掉眼裡的淚花:「我娘早就死了,我爹在城樓上。」
「你爹是守城的士兵?」
「嗯!」墨觀挺起小小的胸膛,一臉驕傲的樣子。過了一會兒又垂下頭:「不過我已經有大半個月沒見到他了,他們不讓我們上去。」
「現在城中局勢緊張,等過了這些日子,你爹會回來的。」徐藍玉這麼說著,墨觀就靦腆地笑了,然而徐藍玉心中卻知道,城樓上的士兵近日換了一批又一批,死傷無數,這孩子的父親很有可能已經……但是希望,要給這孩子希望。
徐藍玉去廚房看了看,家中一貧如洗,連一粒米都沒有,她轉身對墨觀說:「我去外面的馬上拿些吃的。」墨觀笑著,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來燒柴!」
徐藍玉笑了,看著這個天真的孩子,總算覺得生活還是有希望的,他們經歷這麼多苦難,卻從來也不曾懷疑過,她又有什麼資格傷心歎氣呢?
只要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