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藍玉一直幫他按摩著痛處,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徐藍玉以為李承睿睡著了,剛想要拉過一邊的被子幫他蓋好,李承睿突然睜開了眼睛,輕聲說:「你去休息吧,我已經好了。」
徐藍玉眼睛黑亮亮的透出光茫來,夜色裡竟是那樣的明亮,手中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頓,幫李承睿壓好了被角,「好,你先閉上眼睛,不要說話了。」
李承睿別過臉去,不敢再看她,生怕自己忍不住將她整個人摟在懷裡。
第二天早上,徐藍玉像是往常一樣來照顧李承睿用早飯。
剛剛對她大發脾氣,晚上就需要對方的照顧,李承睿覺得很難堪,所以緊抿著嘴角,一句話也不肯說。
徐藍玉看穿他的心思,不禁微笑,她沒想過能夠一天就改變如今自暴自棄的李承睿,慢慢來吧!
「先用早飯吧。」她一如平常地過去推他就座。
李承睿鬆了一口氣,竟一時忘記了自己還在生氣,真的拿起了筷子。
昨天看到了徐藍玉固執和大膽的一面,但很快她又很溫柔而且善解人意,輕易化解了他的複雜情緒。可是這樣的她,只會令他更加的……萬劫不復……
接下來的幾天,徐藍玉體會到了什麼叫刁難。
李承睿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逼迫她離開這裡,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也不需要多說什麼,只需要用眼睛看看桌子,說出三個簡單的字:「擦乾淨。」
徐藍玉只好花上許久,將那一塵不染絲毫看不出半點灰塵的紅木桌子反覆擦上數遍。不論如何,她是不會走的,除非他好起來。
等擦完了,李承睿眼睛冷冷瞧過來:「繼續擦。」
誰說敏王性情溫和、溫潤如玉來著……說這話的人一定都該死!徐藍玉恨恨的,只好繼續擦洗,直到那塊可憐的布巾擦洗到成一縷爛布為止。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忍字頭上一把刀,忍得最好,忍不得……也還是得忍。
徐藍玉想,現在他肯花心思來折騰,也好過他死氣沉沉毫無感覺要來得好。
這一天傍晚,徐藍玉剛走進院子,小珠就迎上來焦躁地說道:「你終於回來了!」
徐藍玉放下手中的食盒,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去廚房為王爺取了些糕點,怎麼了?他發脾氣了嗎?」
「你沒看見啊,這次來的幾個人,怎麼也賴著不肯走!」
「這個院子一向沒有人來的,怎麼會有外人進得了王爺的房間呢?」
「每年這個時候,這些人就會跑來煩王爺,以前王爺好的時候還能打發走他們,可是現在……唉!」
「是什麼人?」
「是王爺母妃的幾個堂兄,還有他們的夫人、子女,都死活賴著不肯走。」
「他們來幹什麼?」
「要錢呀,每年這個時候他們都會跑到這裡來哭窮,不是說鋪子折本了,就是說什麼一家人快餓肚子了什麼的,王爺已經給他們好多好多錢了,可他們還是會跑來,根本是要錢要上癮了!」
「為什麼管家不趕這些人出去呢?」
「那怎麼行,畢竟他們是王爺的長輩,下人們誰敢動手啊!」小珠這樣說道。
正在這時,從房間裡退出來的的管家看見小珠,低聲呵斥道:「愣著幹什麼,還不進去給客人倒茶!」
「我去吧。」徐藍玉將食盒塞給小珠,轉身便想走進屋子。小珠突然拉住她的袖子,想要勸阻她此刻不要進去。
徐藍玉將一切看在眼中,給了小珠一個溫暖的微笑,便端著茶具,慢慢走進房間,一路上眼觀鼻鼻觀心低頭瞧著腳下的地磚。
客人們在徐藍玉進來後,不過安靜了片刻,便再次喧鬧起來。
「王爺啊,我的兒子今年也老大不小了,想進你名下的珍寶齋,你看能不能給找個好的位置!」
「是啊,我們亞雲最聰明能幹了,進了你的鋪子一定會給你好好幹的,而且我們還是近親,比起你請的那些外人來不是要好多了嗎?」
「王爺,我想做掌櫃的位置,你看?」目光虛浮的年輕男子期期艾艾地問,還沒說完就被他娘打斷了:「叫什麼王爺啊,都是一家人,叫表兄!表兄!」
「老三,你那兒子的事情先等一等,我們家生意都快倒了,王爺要幫也得先幫我們!」
「就是啊,我們家最近倒了大霉,錢莊都周轉不過來了,王爺啊,這回你可要幫你四叔啊,我可是你母妃的親表兄,我們一家全指望著這家錢莊呢!」
「什麼呀,你們家錢莊分明紅火得很,要說幫忙,王爺應該幫幫我們家才對!我們家接連倒了兩家客棧和一家酒樓,王爺,你可一定要幫忙啊,不能眼瞅著你二表叔死在這道坎兒!」
那些人七嘴八舌,連徐藍玉都聽得頭皮發麻,更何況李承睿身體狀況很差,根本經不起這樣的吵鬧。
這時候不知道哪家帶來的孩子跑過來跑過去,一下子打翻了桌子上的古董花瓶,嘩啦一聲讓人心驚膽顫。
「娘……我不是故意的!」那小孩怯怯地開口。
「沒出息,怕什麼,王爺是你表叔,就當這兒是自己的家,打碎一個花瓶嘛,有什麼!」塗脂抹粉的女人一把拉過孩子,毫不在意地說著。
「就是就是,都是一家人,你可一定要幫我啊!只要一百兩銀子就可以周轉了!」
「我的酒樓都倒了,這次就跟你借二百兩,你可不能小氣……」
「我兒子……」他們一個接一個地說著,吐沫橫飛,絲毫不顧忌李承睿越來越青白的臉色。
「出去!來人……」
然而所有的聲浪,蓋過了李承睿虛弱的聲音,他猛烈地咳嗽起來,幾乎已經快要斷氣,可沒有一個人關心,也沒有一個人在意。
「各位!」徐藍玉開口,但沒有任何人理會一個婢女說什麼。
徐藍玉再次提高了聲音,大聲說:「王爺身子不舒服,請各位先回去!」
「你是什麼東西?」
「我們在談家務事,一個丫頭胡說八道什麼!」
「對了!你是外人,你憑什麼理由來插嘴的?」
「王爺很不舒服,請你們立刻離開!」徐藍玉原本不想多事,但不知為什麼她一看到李承睿虛弱的模樣,態度不由自主就變得強硬起來,此刻她眼神清亮,語氣卻是無比的堅決。
可是她此刻的身份太卑微,沒有任何一個人畏懼。徐藍玉迅速地跑到門邊,霍地一下子打開房門,大聲地說話,彷彿要讓院子裡每一個低頭做事的下人都聽清楚:「管家,王爺讓你將客人都請出去!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