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不幹活,卻在這裡亂嚼舌根,想挨板子嗎?」一道聲音怒氣沖沖的訓斥他們。
一群宮女立刻作鳥獸散。
見來的人是小林子,徐藍玉對他笑了笑,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小林子一看到徐藍玉又在做事,立刻面色大變跑過來,低聲嚷著:「太子妃,這種活兒您怎麼能幹呢。」
徐藍玉說:「有什麼不能做的,再說,現在我也不是太子妃,只是一個低等級的宮女。」
小林子看她似乎是真的不在意的樣子,愣在了原地……
天空原本還晴空萬里,卻突然有大片烏雲壓了過來。
徐藍玉將汲來的水倒入木盆,坐在廊下揉搓敲打著衣服。
被分來這裡之後,宮女們恐怕是出於太子的授意,將最苦最累的活兒都丟給她。彷彿又重新回到了外廚房,在那裡的時候,情況也是這樣。
浣洗面前這一大堆的衣服是每天必須完成的活,然後還要去打掃庭院,可是等她做完了這些,飯菜早就被吃光了,她連一粒米也吃不著,這時候小林子總是過來偷偷塞給她一個留下來的饅頭。
他不能光明正大的幫助自己,必然是怕忤逆太子的意思。
到了這邊,徐藍玉辛苦忙碌,一刻不停,有時候甚至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即便是這樣,她也沒有打算去哀求太子。
小林子看著她,欲言又止了好幾次,終於忍不住勸說道:「太子妃,奴才猜想太子只是一時氣怒,您要是說兩句軟話,事情也就過去了,您何苦苦了自己呢?」
徐藍玉知道他是好心,只不過她並不覺得向對方低頭就有好日子過,所以並沒有接受他的好意。
那些宮女說話雖然刻薄,話確實沒有說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更何況自己還不是什麼鳳凰,充其量只是一隻無意之中闖入這個地方的孤魂而已。
只可惜她們有一個地方想錯了。她的性命在別人面前雖然不值錢,她卻不會輕易捨棄。
螻蟻尚且偷生,她一個好好的大活人為什麼要想不開尋思呢?
所以她專心致志做著手上的活兒,回答道:「我不覺得這種生活是苦,也不覺得做太子妃有什麼值得開心的。若是讓我為了不吃苦而向人低頭求饒,決計不可能。」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沒有一分一毫可退步的餘地。
「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徐藍玉怔住了,不由自主抬起了頭。
李承俊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兩人剛才的對話似悉數被他聽了去。
徐藍玉和李承俊四目相對,立即低下頭繼續洗自己的衣服,絲毫也沒有站起來行禮的意思。
李承俊毫不留情道:「既然說自己是低等級的宮女,見到我為什麼不行禮!」
徐藍玉也不抬頭,冷冷的說:「太子為什麼要跟我這樣一個低等宮女說話呢,不是平白降低了您高貴的身份?」
「誰准你這樣跟我說話的!」李承俊焦躁不安,氣怒難當。
「奴婢不敢。」徐藍玉聲音淡淡的,卻絲毫沒有畏懼的意思。
「你不敢?你膽子大得很!難道到了今日,你對自己的所作所為還是沒有絲毫悔意?」
「奴婢所做的事情,以前沒有後悔過,現在不會、將來更不會後悔。如果太子殿下等的是奴婢悔改,恐怕一輩子也等不到。」
「好!你好!」李承睿似乎是怒極了,半響說不出話來,臉色陰沉沉的。
「殿下……」小林子在旁邊擔憂的想說話,卻最終一個字也沒有說。
出乎意料的,李承俊並沒有真的發怒,儘管他漆黑的眸子已經快燃燒起來了,但他還是克制住了滿腔的怒火,冷冷說道:「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是個下等宮女,我要飲酒,你進來伺候。」
一群宮女端來了豐盛的菜餚,徐藍玉面無表情的在一側站著,對這一切感到無所謂。
他這麼做,無非是折辱自己罷了,只要自己不在意,這一切又有什麼關係呢。
然而事情並不僅僅是如此,在徐藍玉看到福娘走進來的時候,面色全變了。
她突然意識到,李承俊要做的不僅僅是羞辱,是要從根本上打擊她……
李承俊一反剛才在廊下怒氣沖沖的神色,變得平靜起來,他注視著徐藍玉臉上的神色,不肯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過來倒酒。」李承俊吩咐福娘道。
福娘也在目不轉睛的看著徐藍玉,帶著濃濃的關懷和深沉的憂慮,她不知道太子妃被帶去了哪裡,太子那一天突然來到月瑤殿,發現太子妃不在之後就大發雷霆,然後就命人將自己關押了起來。
直到剛才,他才下令將自己放了出來,並好好梳洗後前來叩謝。
福娘不知道太子到底想要做什麼,不解地接過宮女遞過來的酒杯。
就在這時,徐藍玉猛地上前一步,道:「讓我來吧。」
李承俊的唇邊泛起一絲微笑,眼眸深處揚起一絲得意,他知道,自己已經抓住了徐藍玉的弱點:「好,既然如此,就請太子妃替我斟酒。」
剛才還說她是低等的宮女,現在就變成了太子妃,徐藍玉在心裡冷笑不已,卻真的上前替他斟了酒。
他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徐藍玉皺眉:「幹什麼?」
李承俊眉眼沉沉:「只要你肯認錯,我就——」
「我沒有錯!」徐藍玉咬牙,「放開我!」
李承俊眼中的神采瞬間消失,變成了深不見底的黑暗,他暗暗加重了手上的力氣,看著一抹痛苦、厭惡的神情掠過那張清麗的臉,忽然感到心中針刺一般的痛,不知不覺鬆了手,「好,這是你說的,希望待會兒你別後悔。」
他低聲說著,面上終於覆上一層詭譎的笑意。
徐藍玉的心中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似乎早有打算要做什麼,剛才彷彿是在給她最後的機會。
「你不知道需要先行試毒麼?」李承俊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徐藍玉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抬起頭來,用她那雙清澈的眸子望著太子:「這樣行了嗎?」
大概是因為酒太辛辣,她的臉頰微微泛紅,眼睛裡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倔強和堅強。
這樣的女人,任性之中帶著一點天真,她的拒絕深深刺痛了李承俊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