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兒,你看,我打了一隻野兔,今晚我們就吃烤野兔,如何?」他提起手中的兔子,笑的歡暢,似乎他不是挾持她的人,而她也不是他的囚犯,兩人之間十分的融洽,平和。
火柴在炙熱的火焰中,發出辟里啪啦的細小的聲響,月璃正坐在火堆旁烤著那只野兔,他神情專注,明艷的火焰在他的臉上跳躍著歡快的舞蹈,映照出眼底一片的平靜祥和,蘇倩兒坐在他對面,看著眼前的男子,緩緩地勾起嘴角。
「怎麼就一隻兔子,以你的武功,應該可以抓到一打。」
「呵呵,抓隻兔子也要用武功,豈不是太無趣了。」月璃淡淡地笑著,眼裡卻是滿足。
「你徒手抓的?」蘇倩兒有些驚訝,不用武功,為什麼?
「我只是想試試,那種普通人家的生活,我們之間沒有恩怨,沒有糾葛,我只是個普通的男人,而你也只是個普通的女人,過著普通的生活,會是怎樣的感覺。」說著,他抬起頭,看了看蘇倩兒,嘴角卻揚起一笑,「我是不是很傻?」
蘇倩兒說不出是怎樣一種奇怪的感覺,只是覺得心突然被一種酸澀溢滿,眼眶有些微微發酸,卻只是扯出一抹笑,「是啊,很普通的生活,沒有仇恨,沒有爭鬥。」
月璃走到她的跟前,伸出手,輕輕地撫上她的臉頰,蘇倩兒微微一怔,身子卻沒能在他那深深的注視裡移開,他一寸一寸地輕輕撫摸過她的臉頰,眼裡的積雪一點一點的化解,碾冰碎雪的天寒地凍過後是一陣的春暉,也許是被晨曦的溫暖融化了那積鬱心頭多年的冰雪,那一刻,他只希望這樣春回大地的溫暖能多停留一刻,他貪戀這番的溫暖,可是,終有冰雪襲來的那一季,幾經掙扎後,冬天依舊還是來臨,冰雪再度覆蓋了大地,原本漆黑的深潭,再度被冰封。
他的手微微一顫,想抽回,卻被一雙輕柔的手握住。
蘇倩兒握住他的手,「我想和你再奏一曲,可否?」
月璃微微一笑,從懷裡掏出玉笛,輕奏起來,蘇倩兒摘下雙葉,和起一曲。
曲調悠遠,飛越清揚,猶如游弋於蒼穹的雄鷹,又如飛翔於九天的蒼龍,恣意遨遊,翱翔無縱。
一曲飛揚,餘音繞耳不絕。
清輝中,男子背對著月色而立,雪白的衣裳點染了斑斑猩紅,卻美得猶如大雪紅梅,風鼓起衣袖,獵獵而舞,他的眼神是她見過的最為明亮,最為清澄的,那雙透亮的眼裡,你可以一眼看到底,卻又在看透之後,發現,其實你根本未曾看透過,也許是他經歷的太多,也許是他經歷的太苦,他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卻用他的眼神來傳達,那般的通透,所以,那股深藏心底的濃濃的哀嗚之聲才能透過透徹的眼神傳達給她,只是一眼,便被他的沉痛所震撼,只是一眼,你的靈魂便被烙上了他的印記。
「還是你贏了!」月璃淡淡一笑,「這幾日的相處是我一生中都難以忘懷的時刻,我會記得!」
嘴角卻溢出一絲的血紅,蘇倩兒看到他的嘴角那抹淡淡的血色,合起了眼,眉宇間透出不忍,「對不起!」
讓他做了個夢,一個美好的夢,而最後,卻是她親手把這個夢打碎,她在方纔的曲中攝入了蠱魂大法,重傷了他,而他卻依舊對自己笑著,沒有絲毫的怨言。
「不!」他將食指放在她的唇間,搖了搖頭,「你永遠也不必對我說這三個字,因為,這些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只是,這是最後一次,今後,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蘇倩兒凝眉看著他,欲言又止,看著他發動嗜血陣,讓生靈塗炭,她做不到!
歷時四日,她等的就是這一天!利用他鬆懈的心態,用魔音攝魂,斷其經脈,讓他無法發動嗜血陣!
可是,到了如今,她的心卻沒有預想中那般的暢快,反而,痛苦不已,為何!
「你走吧!」沉痛了許久,他終於抬起手,艱難地一揮,「你已經用魔音震傷了我的經脈,你可以向元石貞交代了,你走!」
他終究是留不住她,也不能留她!
也好,該是放手的時候了,元石貞說的對,他的執念是籐蔓,網住了自己,也傷了別人,是該斷的時候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蘇倩兒沒有走,反而朝他走了過去,伸出手道,「跟我走吧,放下一切。」
月璃卻握住手,搖搖頭,「你走吧,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那麼,獨角獸呢,你不要了?」他費了這麼大的心思,真的不要了?
月璃低頭一笑,「你真的以為,這座山裡有獨角獸嗎?」
蘇倩兒眉心一突,看向他,「你是說,獨角獸不在這裡了!那麼它在哪裡?」
「南方!」月璃說著,單手揮起,風鼓起,撩動袖擺,舞動的袖子劃出了一道絕美的景致,他朝蘇倩兒微微一笑,那一笑卻又帶了秋末的淒涼,似在道別,又似在期盼,也許在下一個秋日,他們會再見。
「去吧,我已經命令他們放了你的同伴,你回去吧!」清越的聲響在空中迴盪,卻被風帶走最後的一絲餘音。
「月璃!」蘇倩兒抬頭看著逐漸消失在半空中的月璃,伸出的手又緊握起。
道別嗎?
也對,她也該啟程了!
樓夜祁到達桃花林時卻驚詫地發現,蘇秦天也在這裡。
「蘇將軍,你也在這裡?」水無夜更為驚訝,他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男人,驚喜萬分。
「六皇子,許久不見,你長大了!」蘇秦天卻是一臉的慈祥,眼神裡透出慈光,「雲姬娘娘可還好?」
水無夜的臉色一沉,眼神湧出一股悲傷,只是瞬間卻又再度恢復了常色,說道,「母妃她,仙逝了。」
蘇秦天微微一怔,道,「是嗎,抱歉了。」
「不,母妃她去的很安詳,她常說,生前蒙受將軍恩德,萬般感念,讓我莫忘了,如有幸遇到將軍,定要向將軍傳達她的感念之心。」
「雲姬娘娘…………」蘇秦天的眼神透出淡淡的哀傷,低垂雙眸,長長地歎了一聲,「也許這樣對她而言,才是最好。」
猶記得當初見到她時,那她還只是一名受到欺辱的宮女,因偶承了皇恩,從宮女升到婕妤,卻惹來了各宮娘娘的妒忌,在後宮,逢高踩低是規律,沒有後家實力撐腰的往往都受到排擠,受恩寵卻沒有後台的得寵娘娘,更是如此,當時他剛好進宮面聖,在後花園遇到了正受各宮娘娘欺辱的雲姬娘娘,他出手救下了雲姬娘娘,卻也為此而得罪了宮中權貴,以至於在後來的出雲族之事中權貴們落井下石。
樓夜祁看向蘇秦天身邊的一名白髮男子,隨即一愣,走上前去,從懷裡掏出木簪子,「對了,倩兒有樣東西要我交給先生。」
元石貞從他的手裡接過木簪子在手裡細細地看著,眼裡隱隱透出一絲的悵然,「原來如此,倩兒什麼都知道了,她,還有對你說什麼嗎?」
「她只是讓我帶著這樣東西交給你,她說你會安排好一切。」樓夜祁問道,「先生可有何高見?」
元石貞將木簪子又交到了樓夜祁的手裡,打量著眼前的男子,嘴角扯起一笑,「她是讓我隨你回巰煌國。」
「那麼,她去了哪裡?」
元石貞抬起頭,看了看天邊,「她去了這個簪子主人住的地方。」
蘇倩兒從天巫山出來後,去了客棧,月璃果然按照約定,放了桃兒他們。
「小姐,六王爺他們呢?」桃兒見她一人,感到奇怪。
「他們有事先回國了。」蘇倩兒整理了行裝,「我們走。」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小姐往南方駛去,巰煌國在北方。
「天闕國!」蘇倩兒雙眼堅定地看向前方,她要去哪裡,瞭解一件事!
「天闕國?」桃兒不解地看著蘇倩兒,小姐要去那裡做什麼,但當她看到小姐眼底那份隱忍的仇恨時,心猛地一跳,如今的小姐,她從未見過。
風往南吹,帶動了一種糾念,蘇倩兒看向天際,月白泛起,隱約中透著蔚藍,一望無垠的天空,卻像是天幕,張開了碧藍的幕布,展開了一世雄奇之幕。
不知道姐姐生活的宮廷是個怎樣的地方,她想去看看,想去看看姐姐生活過的地方,如果說長生樹的枝蔓做的木簪子能將她的靈魂帶到姐姐的身體裡,那麼,姐姐你如今又在哪裡?
不管如何,她都會盡全力,找到姐姐!
突然,一道火紅的影子劃過眼前,停在了車前,驚起的馬兒猛地揚起前踢,嘶鳴起來。
蘇倩兒使勁拉緊了韁繩才穩住馬身,剛停下馬兒,卻聞得一聲揶揄,「走得這麼急促,也不和老子說一聲,虧老子拚死拚活地千里尋你,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聞言,蘇倩兒卻是無奈一笑,「你不是趕上了,再說了,我又沒強迫你來追,你大可以回你的狼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