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明日這關,不好過!
不過,再難的關卡他也得闖上一闖!
蘇倩兒手執油紙傘,盈盈立於風雪間,抬頭仰望天空,灰濛濛的一片,被大雪壓抑的有些沉悶,連帶著心情也壓抑的很,輕輕一歎,這邊陲的風雪狂虐,且一日大過一日,看來是要變天了!
城兒堅持要留在鄂城,說是不習慣這裡的偏冷,蘇倩兒自然知道,原因不止這麼簡單,但她也不願忤了孩子的意思,只是過了這些日子,不知他過得如何!
可惜這裡是古代,連個電纜都沒有,更別提無線通訊設備了,來這裡六年了,有些融入了這裡的生活,她都要忘了生活在急速通訊的二十一世紀是何種感覺!
「倩兒!」畫魂走到她的身後,為她彈去肩頭的落雪,溫柔道,「該回去了,尼大娘準備了熱騰的飯菜,正等著你呢!」
「嗯,我們回去!」蘇倩兒斂去惆悵,朝他一笑道。
不管天色如何變,眼前的男子眼底永遠都是那如海般湛藍的色彩,永遠都洋溢著熠熠的光彩,他溫柔笑時,可以融化心頭積雪,他溫文而語時,再冷的心都能被融化,只是,她蘇倩兒的心早就跌碎在那一個日出裡,那一個懸崖底,無心,又何以被融化?
畫魂不語,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側,下了山。
楊華村是位於群山環抱的峽谷裡的一個小村落,人口不足幾百人,但這裡的村民生性樸實,開朗樂觀,無論環境如何艱難,他們都能開懷大笑,那醇朗的笑都可以融化這一冬的雪。
「尼大娘,謝謝你!」蘇倩兒對這位淳樸的大媽很是感激,當時她與畫魂剛進到村子裡,便受到她的熱情接待,從衣到食,無微不至的照顧。
「蘇小姐又說客氣話了,要不是你,瓦家那口子多年的腿疾怎麼能好,要說感謝,我還要感謝蘇小姐你,你是瓦家的大恩人!」
尼大娘的那位因上山砍柴,不慎跌落山澗,跌壞了雙腳,雖治好了,但落下了舊疾,每逢冬日便疼痛無比,連下床走路都難,更別提下地幹活,一家五口人都指著他吃飯,這下子他不能幹活了,一家人連餬口都難!
幸而蘇倩兒到了這裡,施以銀針,治好了他的舊疾,這讓尼大娘一家感動不已,將其奉為上賓,禮遇之。
「舉手之勞,尼大娘就別掛在嘴上,來,一起吃吧!」蘇倩兒看了看她身後站著的三個孩子,這大冬日,他們卻只著單衣,冷的雙唇都發紫,她看的不忍,這裡的村民甚是純樸,平日山上砍柴,下河打獵為生,故而維持生計都有些勉強,更別提穿的保暖。
「他們都吃過了!」尼大娘委婉拒絕道,「不餓!」
「是嗎?」蘇倩兒卻放下筷子,「那麼我也不餓!」
「誒,恩人,你都還沒吃,怎麼不餓呢?」
「是啊,我都沒吃,怎麼就不餓了,他們不也沒吃,怎麼就不餓了?」蘇倩兒微微一笑。
「額這,……」尼大娘面露難色。
「讓他們來吃吧,餓著誰,都不能讓孩子餓著!」蘇倩兒起身,拉了他們的小手,溫和道,「瞧著手凍得,天冷了,該多加件衣服!」
尼大娘沉了一口氣,面露難色,他們連吃放都成問題,更別提衣裳了!
「這樣吧,我這裡有些銀兩,一會兒讓畫魂師傅帶著去邊界小客棧那裡買些食物,我去山裡打些獸皮,給孩子們添置衣裳!」
「這怎麼可以,姑娘你一個人怎可去那深山中!」
「無妨,我會武藝,沒事的!」
蘇倩兒憐愛地摸了摸他們的頭,心頭卻浮起一絲暖意,她的城兒也想要件獸皮衣,她卻一直未能圓他的夢,如今,就當做是禮物,給他也弄件。
「謝謝,千姑娘,你對我們家真好……」尼大娘眼角泛起酸澀,雪中送炭的情意永遠都能感人身懷,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對蘇倩兒說道,「千姑娘,你一個人山上要注意安全,聽我家那口子說,最近山裡不太平,似乎有人常在那裡出沒!」
「嗯,我會注意的!」
吃過飯後,蘇倩兒便辭了尼大娘一家,獨自上山去。
臨行前,畫魂卻再三叮囑,要她多加小心,她知道他是為了他好,因為她不方便出現在邊界處,才讓畫魂去辦置食物,而她則想親手為城兒置一件獸皮衣!
蘇倩兒施展輕功,飛掠過積雪,如鴻雁過界,了無痕。
當她飛身上了枝頭時,卻發現,林子裡出奇的安靜,靜的能聽到自己那細微的呼吸。
不尋常的安靜,給人的卻是極度的不安!
雪地裡留下長長的一串腳印,紛亂錯扎,似乎有大批的人剛從這裡經過。
蘇倩兒飛身下了枝頭,微微蹙眉,循著腳印往前走去,卻發現,腳印紛雜,且有血跡,沿著林間被冰雪覆蓋的小路蜿蜒向前。
她蹲了下來,伸出手沾了一些血跡,指尖傳來的微微的溫熱,看來這裡不久前曾發生過一場大戰,這就是尼大娘說的林子裡的人吧,只是,他們是誰?又為何而戰?
正思忖時,身後卻響起一陣急促的踏雪聲,心頭疑惑,聽腳步聲,來人走的很急,且為數不少,風中隱隱帶了一絲血腥味,似乎有人受了傷。
會是誰?
在這深山中,是誰踏雪疾走?
剛一轉身,卻撞進了一對漆黑如夜的眸底。
蘇倩兒猛地一顫,她瞪大雙眼,愣愣地看著眼前一身霸氣的男子,他那一襲的黑袍上,落滿了雪花,整個人彷彿冰雕般,筆直地站在自己身後。
眼前的男子錦袍披身,黑色的長袍裹住他那健碩的身軀,散發出一種王者的氣勢,他緊緊地摀住右肩,步步朝蘇倩兒緊逼而去。
濃烈的血腥味從他的指縫間緩緩流溢而出。
夙天!
蘇倩兒往後一退,手中的油紙傘卻下意識地遮住了自己的容顏。
她暗中大呼不妙,居然在這裡遇到了他!
但是很奇怪,為何他看到自己卻是一臉的陌生,似乎,他壓根兒就不認識自己?
「主子!」一名黑衣男子追到夙天的身後,「甩掉他們了!」
當他看到蘇倩兒時,目光一斂,殺氣橫生,剛想有所行動,夙天卻伸手阻止了他。
「留著她還有用!」
「可是主子,要是讓人知道了您的行蹤,那……」
夙天抬手,阻止他,「孤,自有分寸!」
袖中的手握緊了彎刀,蘇倩兒暗自冷笑,想殺她,也得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要是他膽敢再前進一步,她就要他好看!
「女人,你住在這裡?」夙天朝蘇倩兒走進一步,她卻下意識地往後挪了一小步。
「你別怕,孤不會傷害你!」夙天看著她,語氣卻變得有些柔和,他也不知道是因何種原因,當他看到她的那一瞬,心底深處的某個地方卻猛地揪疼起來,腦中卻是一片的空白,只是潛意識裡,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別傷害她!
蘇倩兒不知為何夙天會不記得她,但她卻真的相信,他不會傷害她!
「你受傷了?」
「是,所以想麻煩姑娘帶孤去個安全的地方,療傷!」夙天的心底有種奇怪的感覺,直覺告訴自己,這個女人會幫他!
蘇倩兒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才道,「在山上有間獵人打獵時用的小屋,平日裡人不多,這幾日大雪封山,不會有人去,你可以暫住在那裡一段時日!」
「好,有勞姑娘帶路!」夙天微微一笑。
「主子!」黑影有些擔憂地看向蘇倩兒,「她可信嗎?」
夙天瞇起眼,看向她,「孤信!」他信她,打從一見面起,她便給自己一種感覺,很奇妙,卻耐人尋味。
他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只是覺得與她在一起,身心便會放鬆!
在山路的盡頭,有間被積雪覆蓋的小屋。
黑影四下查探了一番,對夙天稟告道,「主子,很安全!」
夙天微微點頭,看向身前手執油紙傘,盈盈立於風雪中的女子。
蘇倩兒轉過身,走到屋前,伸手推開了門。
咯吱一聲,門被打開,幾落積雪紛紛。
蘇倩兒進了屋子點上蠟燭,又生火取暖。
「我去熱些水,一會兒為你清洗一下傷口。」蘇倩兒打開櫥櫃看了下,「還好,這裡有些藥!」
夙天環視了下屋子,便尋了個位置坐下,「這裡倒是藏身的好地方。」
在白雪皚皚的深山中,小路的盡頭,白雪大樹掩映中,這間小屋幾乎與雪天融在了一起,從遠處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這裡有這樣一間小屋。
蘇倩兒端著一盆熱水放在桌子上,說道,「把衣服脫了!」
「啊?」夙天微微訝涼,「脫衣服?」他怎麼聽著有那麼點誘惑的感覺。
「你傷在內裡,莫非你要我將你的衣服劃個大洞再幫你包紮?」看到他眼底的那份促狹的笑,蘇倩兒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之前他沒看清自己的真面目,如今看清了,他卻依舊沒有認出自己,看他眼底的那份陌生感,蘇倩兒相信,他是真的沒認出自己。
看來他失意了,可是,為什麼他會失意?
「哦……」夙天微微勾起嘴角,「好!」
他伸出手,解開了衣扣,露出了堅實的肌肉,那緊致的肌理,那剛毅卻不失健美的身軀,在搖曳的火光中,透出一種蒙暈,愈發的迷人。
蘇倩兒有那麼一瞬的恍惚,緊接著她看到了夙天眼底的那份促狹,她隨即不動聲色地將目光移開,清了清嗓子,「好了,讓我看看,傷口如何?」
傷口是被一種鉤形兵器所傷,傷口深可見骨,兵器之鋒利由此可見一斑,血都將血衣粘住,方纔他定是忍住了劇痛將衣裳脫下,這樣寒冷的天氣,要將血衣脫下,無疑於撕下一層皮,他竟然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其堅強之程度,令人讚歎。
蘇倩兒看了看,從包裹裡取出一包銀針,在桌面上攤開,「我要為你施針,封住穴道,防止大出血,再用銀針和魚線為你縫上傷口,不過,這裡沒有麻藥,你得忍得住那種疼痛。」
在不施麻藥的情況下,縫補傷口,那是怎樣的一種撕裂般的劇痛,一般人都挨不過兩針。
夙天看了她一眼,只是淡然一笑,「無妨,孤能忍得住,你儘管施針吧!」
蘇倩兒倒是佩服他的毅力,她取出銀針,放在火上消毒,然後取出魚線,穿針引線,「你準備好了!我要開始了!」
「嗯!」夙天正坐,單手握成拳頭,單手撐起,臉上的神情平靜淡然。
蘇倩兒清理好傷口的四周,用藥水消毒,之後便開始為他縫合傷口。
整個過程下來,夙天沒有吭一聲,彷彿那個被穿肉縫線的人不是他,看他如此的鎮定,蘇倩兒也不禁佩服他,這樣剛毅的男子,的確少見!
「好了!」在漫長的寧靜過後,蘇倩兒終於鬆了口氣,她放下銀針,抬起頭看向夙天。
卻只看到他一臉的汗珠,劇痛讓他的臉扭曲變形,那只緊握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明明已經如此的疼,他卻愣是咬住牙,不出一聲,肩頭的傷是縫好了,但他的另一隻手卻流出了血。
「痛就喊出來!」蘇倩兒有些氣,這個男人,不懂得喊疼嗎!非要什麼都往肚子裡吞!
看著她質問的眼神,夙天卻只是露出了一抹苦笑。
「呵呵……」良久,夙天才張開嘴,緩緩道,「我怕讓你分心!」
蘇倩兒聞言,驚詫地看向他,就為了不讓她分心,他硬是咬住牙,不出一聲!
「笨蛋!」心頭微微有些疼痛,不知是為了什麼!
「呵呵,我那還不是怕你一分心,我的肩膀上會多了幾道縫痕!」夙天沒注意到,當他看到蘇倩兒眼底的那份擔憂時,生硬的語氣變得柔和,嘴裡常說的『孤』也換成了『我』。
「你信不過我的醫術?」居然會怕她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