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緋雪的身子猛地一震,似乎是受到了什麼沉重的打擊,他垂首不語。
他的沉默讓蘇倩兒更加的生氣,她氣的甩袖走進了客棧。
夙天跟在她身後,經過夜緋雪身側時,他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還在原地發愣的夜緋雪,嘴角緩緩地勾起。
幾人進了客棧。
容智走到櫃檯說道,「小二,要幾間上房!」
「抱歉,幾位客官,今夜投宿的客人多,這裡就是剩下兩間客房!」小二一臉笑容可掬地說道。
「啊!」容智微微啞然,為難地看了看身後,七個人,才兩間客房,如何分配?
「就要兩間上房!」樓夜祁的目光四下巡視了一番,「盡快給我們安排下!」
蘇倩兒看了看他,「你要怎麼安排?」七個人,才兩間房!
「男女分開住!」言罷,樓夜祁扶著倩兒郡主在店小二的帶領下,上了二樓。
蘇倩兒看了一眼海藍,誰知她卻只是笑了笑,「海藍是下人,不方便與兩位小姐一同住,海藍還是去睡馬車!」
「孤也不習慣與人同睡,我送你上去!」夙天拉著蘇倩兒的手,逕直朝樓上走去。
「夜公子,你呢?」容智問道。
夜緋雪看了看二樓,略略思忖,才道,「不了,我也不習慣與人同住,我還是去外面暫住一宿!」
蘇倩兒站在門口看向樓下,正對上夜緋雪看向她的目光,她即可撇開臉,對夙天說,「謝謝,我自己進去便可!」
剛一進門,卻聽到樓夜祁吼道,「雲兒,你怎麼了?」
目光看向床榻,卻見倩兒郡主躺在床上,面紗已然除去,卻露出一張慘白的臉,白瓷般精緻細膩的肌膚,卻透出蒼白無色,似乎一碰便碎,讓人不忍。
「她這是怎麼了?」夙天走到床前問道。
樓夜祁抬眼看向蘇倩兒,眼中有些遲疑。
「是不是她的傷痛又發作了?」蘇倩兒走到桌前,從懷裡拔出那把彎刀,掀起袖子,露出另一截雪白的手腕,拿起刀剛想割下去,卻被夙天攔住。
蘇倩兒遲疑地看向他。
「我來!」夙天的眼裡閃過不忍,他伸手將蘇倩兒的眼遮住,另一隻手卻輕輕地在她的手腕上一掠而過,一道細細的血痕微微露出,他從懷裡掏出瓶子,接住了流出的血,小半瓶後,他又蓋好瓶蓋,將她的手抬到嘴邊,伸出舌頭輕輕地舔過那道傷痕。
蘇倩兒只覺得手臂傳來一陣酥麻的感覺,她拉下夙天的手,卻驚悚地看到這一幕。
「你幹嘛!」驚呼著收回手臂,蘇倩兒一驚,連忙用袖子擦拭被他舔過的手腕。
丫啊,有病!
居然用舌頭舔她的手臂!
再仔細一看,那道傷痕居然自動癒合,她啞然,抬起頭看向夙天,一臉不解。
這也太神奇了吧,只聽過口水能止血,何時口水能令傷口癒合了?
夙天直笑不語,他將那小半瓶交給了樓夜祁,語氣甚冷,「給她喝了!」
樓夜祁側過臉,看向他的身後,蘇倩兒的身子被裹在夜色中,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那雙湛亮的眸子卻在黑夜中閃爍著波光熠熠。
「多謝!」樓夜祁接過藥瓶,將她抱在懷裡,餵她喝下了藥瓶裡的血,女子的臉色頓時變得微微有了一絲血色,那原本緊閉的雙眼微微張開。
「祁,我是不是又昏倒了?」女子輕妙如樂的聲音飄出,那蒼白的雙唇微微顫抖,竟是說不出的嬌弱,讓人不由地生出一種憐惜感。
「沒事了,你不是又醒了。」樓夜祁語氣溫柔,眼底泛起無限的柔情,他輕輕地用指腹擦拭女子眼角的淚花,「好好休息,我們很快就能到京城。」
「恩……」女子點了點頭,溫順地躺下,目光卻始終看向樓夜祁,「祁,你不休息?」
樓夜祁搖了搖頭,「我不睡,我就在這裡陪著你,你放心,我會叫醒你!」
女子目帶柔光,一抹幸福的笑盈滿嘴角,她看向樓夜祁的身後,「蘇小姐,謝謝你!」
「你好好休息吧!」蘇倩兒微微一笑,對夙天說,「我們出去走走,別打攪郡主休息!」
夙天跟在蘇倩兒身後,出了客棧。
「走了,這麼久,你不覺得累嗎?」夙天跟在她身後。
蘇倩兒搖了搖頭,「你要是覺得累,就先回去休息,我還想一個人走走。」
即便她累了,又如何,何處是可以讓她安生之所!
「既然累了,為何不尋個好地方,讓自己好好地休息。」夙天卻是溫柔地解下披風,為她披上。
蘇倩兒只覺得肩頭一暖,一件黑色絨毛滾邊的大袍披在了自己的肩上,身子頓時被裹進了暖意裡,「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說著她脫下了大衣,交還給了夙天,雙眼定定地看向他的眼底,「只是,就算這條路再孤單,再艱難,再寒冷,我都必須一個人走下去……」直到,尋到那個能與她並肩行天下的人為止!
到目前為止,她都是一個人走過來的,也許之前曾有那麼一霎的沉溺,但,如今她卻清醒了,路,總該是自己走出來的!
夙天低頭看向手中的大衣,嘴角扯起一抹笑,「那麼,你要是找不到那個人呢?」
蘇倩兒卻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膀,「誰知道呢,天下這麼大,不走走看看,我又怎麼知道能不能找到,也許,很快,也許,很慢,總之是個希望,就好!」
「呵呵!」夙天乾笑了幾聲,「那麼要是找到了,你會怎麼做?」要是他,會想盡辦法,讓她找不到!
蘇倩兒抿了抿嘴,「不知,找到再說吧!」鬼才知道能不能找到!
月色皎潔,星光閃爍,偶爾幾聲長鳴劃過天際,臨近冬至的天氣,越發的冷銳,夜風中竟也帶了一絲秋落的肅殺。
蘇倩兒抱緊雙肩,試圖阻止冷風的侵襲,卻依舊抵擋不住冷風的肆虐,好不容易打發走了夙天,她有些累了,她轉身打算去客棧裡避一避風,房間裡還有纏綿的兩人,她不方便回去,還是先喝一杯酒,暖和一下身子。
正待轉身,卻聞得身後不遠處,有人在談話。
「夙天,你找我出來,有何事?」夜緋雪面帶冷色,看向隱藏在夜色中的男子。
夙天雙手環胸,靠著樹,姿態悠然,只留下一雙銳利的眸在夜色中隱隱發亮,「孤想和談談。」
「談什麼?」
「關於千月,和蘇倩兒,還有倩兒郡主……」
什麼!
蘇倩兒只覺得一股冷意噌地衝到腦門,身子止不住猛地一顫。
「你想說什麼?」夜緋雪微微皺眉,神色緊張。
夙天輕笑道,「那晚,林子裡發生了什麼事……」
說道這裡,蘇倩兒只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抓住,連帶著呼吸都一滯,神情緊張地看向他們。
那晚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你想做什麼!」夜緋雪邁進一步,凜然道。
夙天並未回答,他放開雙手,從陰影處走了出來,「孤只是想帶她走,而你,則必須忘記林子裡所發生的一切,你要的女人不是她,這點你很清楚!」
夜緋雪垂首。
「怎麼,孤的提議對大家都有好處。」夙天卻是冷笑,「你得到你日思夜想的『百年合音』和你日思夜想的女子。」夙天攤了攤手,嘴角勾起,「既然你已經在林子裡做了選擇,如今放手也剛好是時候!」
「夙天,你是真的想對她好嗎?」夜緋雪卻突然抬起頭,看向他,「你從沒想過要利用她嗎?」
蘇倩兒張大雙眸,卻聽得驚心。
「你是為了什麼才要留她在身邊,僅僅是因為那場可笑的夢境,還是你別有所圖!」夜緋雪走近一步,逼視著他,「她不是千月,不是你夢中的女子!她今生只是蘇倩兒,一個可憐的女子!如果你施捨的只是同情,那麼請離開她,別在傷害了之後再拋棄!」
「總之,我不會像你,只想留下她為倩兒郡主輸血!」夙天瞇起眼,眼底冷光流轉,「你該知道,除非她把身上一半的血都給郡主,否則,她這輩子都不能離開郡主半步,只能成為提供血的藥人!你還是放過她吧,她只是個可憐的女子!」
轟隆————
一聲驚醒夢中人!
蘇倩兒臉色慘白,後退了幾步。
呵呵…………
蘇倩兒冷笑,沒想到在他們的眼底,自己竟成了可憐的人!
深吸了一口氣,她決然轉身,她絕不是個自憐自艾的人,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孤的事,不需你過問,孤只是給你個警告,拿走百年合音,離開她,越遠越好!」夙天丟下這句話,轉身離去,「不然,讓她知道那晚的事,孤倒要看看,究竟誰才是最可憐的那個人!」
夜緋雪站在原地,握緊了拳頭,陰影掩蓋了他的臉,看不清此刻的表情,然而他週身所散發出的冷銳之氣,卻讓這一夜徒增冷意連連。
「夙天,你要是敢告訴她!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夜緋雪猛地抬起頭,眼底驟然騰起怒火,看向前方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