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軒看清了他的身形,不由吃了一驚。原來這大日宗主竟是一個瘦小到令人難以置信程度的佛者。看他的體型大小,還不如一個四五歲的孩子,鬚眉皆白,一張比拳頭還要小的老臉上滿是深得化不開的皺紋,要不是兩隻眼中偶爾射出的精光,外人甚至都難以將他的眼睛與臉上的皺紋區分開來。
不但明軒感到吃驚,大日宗的眾弟子看到了大日宗主的模樣,也都大吃了一驚,變了神色。大日宗主對於他們來說,只是個近乎於神人般的崇高存在,除了特定時間與場合的顯聖,從來都沒有見過,更想不到會是這般的形容。
明軒暗道:「想不到大日宗主竟然皺縮成如此的模樣,不過他顯然並沒有到如蓮華佛尊般能藏須彌於芥子的境界……」正想著,大日宗主已經到了殿外,在血玉驪車三丈外之地停住,合十道:「參見佛神。」
明軒道:「你,就是大日宗主?」大日宗主唸了一聲佛號,笑道:「我的模樣大約是讓佛神感到失望了罷?」他這一笑,更讓他的臉看起來像是一個被揉了多番的紙團,絕不像一張人的臉。也許大日宗主果真不能見到陽光,不過轉眼之間的功夫,臉上便泛起了潮紅色,更讓他的臉顯得詭異萬分。
明軒被他猜透了心中所想,也並不在意,他現在關心的倒是大日宗主看起來很是奇異的軀體,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直言道:「宗主確實讓我感到意外。」
大日宗主搖頭歎息,苦笑道:「誰能想到暹羅王國的國師、大日宗的宗主會是這樣一副模樣?我成這個樣子,只是因為我活得太久了,太老了。老到我有時候都覺得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兩千多年的歲月,足夠我的功體衰竭成這個鬼模樣。」
明軒心頭微微一驚,道:「兩千年了!你竟能在神棄境活上兩千年!難道這就是大日宗的不死佛身麼!」心頭暗想:「不死佛身怎地與我所想的不同,難道是我錯怪了大日修佛者麼?」
大日宗主輕輕一笑,搖頭道:「這不是不死佛身。不死佛身只是我創下的一部失敗的功法,那也是我留到最後的選擇,現在看來我是永遠也用不到它了。」明軒並不相信,冷聲問道:「既然如此,那數日前發生在九黎城的事情你又怎麼解釋?此事我親身經歷,你須瞞不過我。」
「孽徒!」大日宗主歎道:「那是我收的一個不肖徒弟做下的孽。他偷走了不死佛身功法,強行修煉,企圖長生不老,到頭來反落得這般的下場,這也是冥冥中的佛旨。他本要為惡,卻反而做下了功德。佛神暫時封印了不死佛身的力量,救下了那孩子,也成全了那孩子,締造了佛之子。我已遵照佛神的旨意,指定佛之子繼承我身後的大日佛宗。現時他們母子已經在大日宗了。」
「傳位於佛之子?你為怎麼樣此做?」明軒聽了更覺得驚奇。大日宗主笑道:「我如此做是遵從佛神的意旨,若干年後便有佛之子在神棄境稱尊。」明軒雖並不完全相信大日宗主的話,卻也找不到懷疑大日宗主用心的理由,點頭道:「這很好。」
大日宗主喃喃道:「我活了這兩千年,只為等待佛神的降臨,告訴佛神一個埋藏了許久的秘密。今天終於等到了,我的使命也要結束了。哈哈……」說著笑了起來,全身都因為笑而顫抖,似乎有說不出的暢快。
明軒聽了更加驚奇:「你說你活了兩千年只為等我,告訴我一個秘密?」大日宗主道:「不錯,只為了師父他老人家的這個秘密,我不能讓他老人家的心血白費。」說著卻又忍不住滴下淚來,沿著他滿是溝壑的老臉流淌下來。
「你的師父是誰?」明軒越聽越糊塗,又見大日宗主一會兒笑一會兒哭,不知道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不但明軒糊塗,連跟隨大日宗主多年的三法尊也不由惑然。
「大日結界!」大日宗主沉聲一喝,陡然挺直了身軀,週身猛然射出耀眼的佛光,籠罩數十丈範圍,令人睜不開眼。轉眼的功夫,佛光消失,眾人睜眼一看,卻又吃了一驚,面面相覷,原來剛剛還安坐蒲團上的大日宗主竟已經不見了蹤影。
血玉驪車之內的師無邪也是一驚,因為身旁的明軒也不見了蹤影,但他畢竟見識多廣,又聽到大日宗主喊出『大日結界『四字,便已猜到兩人定是到了空間結界之中進行交流,為的便是要避開眾人。便也安下心來。
等了半盞茶功夫,空間佛光一閃,明軒又回到車中,而大日宗主也又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只是臉色已變為煞白,精神更顯萎靡,甚至都已無力坐住,歪躺在蒲團之上。
三法尊臉上變色,叫道:「宗主,你怎樣了?」
大日宗主吃力地搖搖頭,喘息道:「我……不行了,你們……好好輔佐……佛之子。」歇了一歇,望著血玉驪車道:「神光耀眼,我終究……終究無法看清佛神真容,可否……」話著不由自主地猛烈咳嗽起來。
大日宗主話未說完,明軒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略一思索,便施展化身於無的神通,瞬時出現在血玉驪車十丈上空,俯視佛宗眾人。眾佛者抬頭上望,都覺心頭一震,誦念佛號,被他那連艷陽都無可媲美的華麗丰姿所折服。
只見瑰麗九龍玉冠之下,如瀑布般流暢的淡藍長髮,隨著緩緩而起的和煦香風飄逸飛舞,閃爍著佛色光芒,柔軟的佛光隨著長髮的飄揚,一片片揚起,花瓣一般,隨風飄蕩,灑落四間;如水一般光滑的肌膚,白玉般晶瑩剔透;輕輕揚起的眉毛,斜飛入鬢;深邃烏黑如寶石般的眼睛,滿含慈悲笑意;玉蔥一般的鼻子,細長而高挺;圓潤粉紅的嘴唇,微微掛著瑰麗到極點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