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軒點頭道:「我知道了。我來的時間不短了,仙帝他們恐怕也快來了,撞見了就不妙了,我先離開。」
天妃點點頭,親自將明軒送出大羅天,突聞一陣樂聲遠遠傳來,忙道:「他們來了,軒弟你快走。」自己也連忙回轉天妃宮。
明軒隱去身形,緩緩飛行,忖道:現下心情不暢,臉色必然不佳,回去之後,欣兒她們萬一問起來也不好作答,回去也沒有急事,既然三帝君都親來天妃宮,我不如趁機把帝境四天遍覽一番。
帝境四天在氤氳山之巔,包括天妃的大羅天、仙帝的日行天、夜帝的離恨天和黑帝的太清天,都是隱藏於氤氳神陣之中的幻陣。明軒幾次來到帝境,都沒有機會四處一看,對帝境也充滿了好奇,心下計議已定,一嗣三帝君儀仗進入大羅天,便放心進入氤氳霧海。
明軒見四處茫茫,什麼也沒有,便找準一個方向,向前飛出,盞茶功夫之後,只見遠遠出現了一處宮殿群,日光照耀之下光華閃耀,金碧輝煌,心頭一喜,心想這裡恐怕是仙帝與眾仙官的議事之所,不如去看看,想著便直飛過去。
這時卻突聞左側遠遠出來一陣淒美樂聲,動人心魄,不由慢下腳步,凝神傾聽,卻是有人彈奏琵琶,也許是風向無定,那樂聲也互大忽小,飄渺不定,仔細傾聽,其聲猶如冷泉幽咽,凝結不暢,彈奏的人似有無窮心事。
明軒心中驚疑,不由隨著樂聲慢慢尋去,走了不知多久,忽然間便聽見一陣歌聲傳來:「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歌聲反反覆覆只有這麼幾句,但是悲悲切切,如泣如訴,充滿了無盡哀怨,聽後盤旋心頭,令人難以釋懷。
明軒為之動容,悄悄尋去,飛行良久,漸覺寒氣逼人,又向前行,穿透迷霧,突然進入一片廣袤無垠的冰雪之域,無數冰川雪峰,組成了「冰獄」兩個大字,濃雲厚霧,將之緊緊籠罩包裹,狂風怒吼,也不能將之吹散,此處冰獄,成了帝境之中唯一一處不見日光的所在。淒涼歌聲,正是自冰獄中傳來。
明軒心中越發好奇,堂堂帝境,怎會有這種見不得人的陰森所在?這裡的女子,又是什麼人?忍不住想要進去一探。
循著歌聲,明軒漸漸來到一處雪谷,歌聲愈發的嘹亮,風雪也越發的狂亂兇猛。
明軒緩緩降落,便見谷中深處,正有一人。在這不見人蹤的茫茫冰雪之谷,縱聲悲歌,何其的渺小與悲涼。越靠近谷底,狂風和冰雪更是紛飛亂舞,利如刀劍,明軒幸有玄黃神人護身,又是修為高絕,頂住壓力,緩緩降落,眼見著女子竟能承受著風雪,心中不由暗讚這女子的修為。
明軒落在谷底,一切反而平靜,冰雪狂風只在頭頂怒吼。自身後看來,那女子烏髮散亂,隨風飄舞,懷抱琵琶,縱聲做歌。兩條粗長的鐵鏈,一端將這女子兩肩的琵琶骨鎖住,一端深埋於冰雪之中,女子揮動琵琶,鐵鏈也丁丁作響,其聲雖然優美,此情此景,卻是人間煉獄。
明軒緩緩靠近,驀地樂止歌歇,風平雪靜,那女子猛然回頭,顫聲道:「誰?是誰?」
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明軒不由心頭巨震,那是怎樣的老朽的一張臉:老臉瘦削如皮包骨頭,皮膚黝黑,滿是褶皺斑斑,溝壑縱橫,更兼厚厚一層雪皮,隨著她說話之時片片剝落飛舞,雙目混濁,眼窩深陷。
明軒不由吃了一驚,這女子好深的修為啊,自己隱身,修為不到帝仙境界的人恐怕根本就不能發覺,想不到剛剛一來,就被她發現。他有心試探,便抑制心跳,屏息而立,不使能量外溢。
那女子並不能發現明軒身形,但她似乎確信是有外人來到,緩緩站起身來,拖著鐵鏈走向明軒,一邊說道:「是誰,你不要藏了,我知道你在這裡,我聞到你的味道了。」
明軒越發驚訝,聞到我的味道?她憑著嗅覺就發現有人潛入此地?實在不可思議。他卻不知,在這冰雪之域中,斷無生意,氣味自然純淨無比,這女子在這裡呆了數千年,早已熟悉了這裡沒有味道的感覺。明軒雖然隱蔽氣息,但他無意中自外界帶來的氣味,甚至還有他本身的陽剛氣息,還是瞞不過她。
女子走到明軒身前五丈之處站定,雙眼迸射凌厲光芒,沉聲喝道:「你再不現身,就莫怪我不客氣了!」明軒進來本是好奇,也想問問這女子到底為什麼被鎖在這裡,何苦跟她動手?見她發怒,便顯出身來,拱手笑道:「前輩不要動手。」
那女子看到明軒,似乎又驚又喜,混濁雙眼之中頓時滴下兩行清淚,身軀更是簌簌抖動,帶動肩上鎖鏈呤呤作響,過了好一會兒,才顫聲道:「你不是仙界的人?我終於等到了,哈哈,幾千年了,我終於等到了,哈哈,哈哈……」
漸漸瘋狂的笑聲,猶如平地的焦雷,激起漫天的冰雪,也震得明軒耳鼓嗡嗡作響,只好提起神元護持,以免為其所傷,心頭更是讚歎這女子修為不凡。他又恐外面的人聽到,立刻以深淵在方圓四周設定能量屏障,防止聲音外洩。
這女子狂笑了半天,突然又嗚嗚哭了起來,不一時又哈哈大笑,一時又哭,反反覆覆,又哭又笑,許久都不能停止,顯然心內積鬱過深,一時一刻難以發洩。明軒何曾見過這等陣仗,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又不忍打斷她,便只好默默看著她又哭又笑,過了足有半個時辰,這女子才漸漸停歇,嗚咽抽泣。
明軒上前幾步,安慰道:「前輩不必過於傷感。晚輩可有什麼效勞之處麼?」數千年來第一次聽到充滿了關懷的軟語安慰,女子頓時又淚落如雨,向明軒頻頻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