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皇后 兩朝國後的傳奇 改朝換代
    流澈淨切切望我,眸中冷寒如雪:「或許,是我一半的凌氏血統在作怪,一旦我思及皇圖霸業,萬里江山、皇家權柄便對我具有無盡的誘惑。阿漫,我會在這裡,僅有一半是因為你。」

     我笑靨泛光,淚光瑩然有笑,緩緩道:「一半,已是足夠!」

     流澈淨眸色幽暗如迷:「我要你與我並肩而站,看著我開創皇圖偉業,看著我穩坐乾坤、君臨天下!」

     他緩緩俯下臉,吻住我……隆冬時節,窗外北風陣陣,暖閣內有若三春暖陽,旖旎如夢。

     他能坦誠告我,夫復何求?我又怎忍心他背負竊國梟雄的污名?

     兩日後,澄心殿朝會議事,滿朝文武齊聚,明冠朝服,陣仗威赫。

     內監高聲稟報:「宣、端皇后覲見!」

     我緩緩步入大殿,雙手捧著鮮亮的金盤,盤中是皇太后遺詔。一道道的目光齊齊向我射來,或者嗤之以鼻,或者隱隱興奮,或者冷眼旁觀,或者橫眉冷對,不一而足。

     我站定於紫檀木書案之前,抬眸直視穩坐於書案後的唐王,他背後的紫檀木雕龍玉璧屏風繪升龍騰雲、描萬里江山,龍首昂揚怒吼,龍睛精光熠熠,龍爪尖利如撲。

     那是一個氣定神揚的一世霸主,一個霸氣凜凜的英明帝王,我能給予他的,只有名正言順,即便這個「名正言順」有些牽強、令人疑竇叢生。

     穩定心神,我身姿挺立,面向眾臣,語聲輕柔,柔中帶著鏗鏘之色:「昨日永壽宮宮女整理皇太后遺物之時,無意中於發現書案上書本壓著一道懿旨,乃皇太后薨逝前兩日親筆所寫,現本宮將這道懿旨呈於輔政大臣流澈大人、西寧大人。」

     內監肅然取過金盤中的遺詔,恭敬的呈給西寧大人。

     唐王流澈淨起身行至書案前,與我並肩而站,織金蟒袍玉帶,五爪龍紋激越,眼色睥睨,氣度傲挺;他悄然投來目光,深然而疑惑,隱約迫視著我。我回之一笑,看向西寧望。

     西寧大人展開一看,沉沉念出遺詔中所述內容……他的神色淡定中有些詫然,極力維持嗓音的穩妥。而流澈敏卻是震驚,蒼白鬍鬚簌簌抖動,猛然,他上前搶過遺詔,細細看去,越看越是震動,雙眼睜大……

     遺詔一一傳過,群臣皆已看過,最後落於凌氏舊臣、吏部尚書林大人手中。文武眾臣竊竊私語,既而議論紛紛,聲勢漸大。

     一文臣道:「蓋有皇太后印璽,應該不假。」

     另一武臣道:「為何昨日才發現?」

     林大人仔細盯著遺詔:「是皇太后親手所寫,老臣識得皇太后的筆跡。」

     五大將軍亦是茫然不解,卻也樂見其成。

     我轉首看向流澈淨,他亦瞧著我,眸中的隱約笑影只有我能看見、漸趨深濃而熾,皆是懂得的神色。

     眾臣齊齊俯身下跪,齊聲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萬歲之聲響徹澄心殿,蕩向龍城綿延的殿宇廊閣,久久迴盪。

     流澈淨笑了,傲然面向俯身叩首的文武大臣,臨朝稱帝,傲挺如山。

     他卻溫暖的看著我,睥睨的眼睛帶著溫暖的笑著。那遺詔乃我親手所寫——模仿姑姑的筆跡,於我不費吹灰之力,輕鬆揮就,筆鋒惟妙惟肖,筆法絲毫不差,連姑姑自己都無法辨別。

     ——

     唐王流澈淨順應天命,於正月初三御極稱帝,國號為「敬」,改元神康。

     禮樂長鳴,響徹丹霄九天。龍城一片喜洋洋的景象,明黃帷幔光鮮懸系,各式盆景花團錦簇,紅羅緞影錦繡華章,無處不是萬象更新。立政殿上,赤金雲龍華幔高高挽起,六根瀝粉金漆的蟠龍柱圍繞著御座,肅穆威嚴。神色淡淡的年輕帝王傲視群臣,在內監宣讀開國詔書的高聲中,他堅毅的唇角揚起一縷近乎透明的笑意。

     金玉流光的冕冠,十二團龍十二章紋袞服,明黃織金妝花緞冕服,廣袖上升龍騰躍丹霄九天,尖利龍爪如撲,直要躍出一般,氣勢逼人,揮就一世英明神武。

     帝王生母永陽公主追封為「聖皇太后」。前朝晉揚帝皇后端木氏削去皇后封號,以「夫人」奉養宮中,賜居披香殿;樂平長公主封樂平郡主,賜居燦春殿,欣平公主封欣平郡主,賜居秋薏殿。

     如此心胸,如此氣度,天下人只會讚歎新朝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大赦天下,加封群臣,保留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官制;組建內閣,設三大學士,風清揚,秦重,葉思涵,輔助帝王處理國家政事。

     多年兵連禍結,政苛稅重,田園荒蕪,下詔勸課農桑,積極招撫務農者,妥善安置背井離鄉的流民。按丁授田,免三年租稅。另,振興文教,開設學府學堂;鼓勵工商,州郡之間加強貨品流通。

     登基當日,流澈淨沒有前來披香殿,諸多不便,相信他比誰都清楚。連日來禮儀繁盛,繁文縟節擾得流澈淨叫苦不迭,一晃元宵佳節即到眼前。年輕帝王命我著手準備元宵宮宴,我亦是無暇理會內心隱秘的心思。

     宮宴設於鳳凰台。鳳凰台臨水而立,西臨碧波漾漾的陽澄湖,南靠毓和宮主殿,東依御花園,台前空地深闊,漢白玉雕欄龍騰九霄。

     入夜,鳳凰台上琉璃宮燈大放異彩,各色燈光迷離微轉,陽澄湖畔一溜兒排開花木盆景,青枝碧葉纏繞花紙彩綢,水面倒映紅黃橙綠燈影,幽幽蕩漾,灩灩流光,恍若九天之上的瑤台仙苑。

     宴桌從頭排到尾,紅綢覆面,微風輕揚,蔚為壯觀。宴桌外圍每隔十步站立一位粉緞紅斗篷的宮娥,手中擎著一盞蓮紅色流紗宮燈,將整個宮宴映得瑩光明澈。

     金盤銀盞,金樽玉杯,白瓷斗彩,滿目繁花似錦,觸鼻沉香幽繞,入耳鼓樂絲竹;放眼望去,公卿名臣冠服錦繡,美眷名嬡環珮旖旎,好一副盛世繁華畫卷!

     申初時分,中和韶樂奏響,帝王御座升宴。皇家內眷入座,公卿內眷落座,筵席開始。熱膳端上,美酒斟滿,果品飄香,甜品誘人,琳琅滿目。

     帝王口諭,宮宴上君臣開懷暢飲。酒過三巡,筵席始熏然融融,漸趨熱鬧。

     御座金龍大宴桌前絡繹不絕,恭賀祝酒之臣一波又一波。御座左側為金鳳宴桌,座上空缺,乃為皇后所設;依次乃凌氏三大舊臣,皆面東。凌氏余孤三人設宴桌於御座右側面西,端皇后為首,依次乃五大將軍。

     凌璇倩然起身,搖鬟飛髻上步搖斜插,細步行之峨嵯搖曳,藕色華美宮裝上飄有纖長雙絛,行止間飄舉如雲。瑩瑩立於御座前,她玉指輕拈酒杯,輕啟粉唇:「陛下神武,睿智臨朝,群臣俱服,四海承平,實乃黎民之福、蒼生之幸。凌璇不勝酒力,望與陛下共飲一杯。」

     樂聲悠揚,如雲舞袖凌空飛旋,裙裾低低迴繞,暗香流散。

     帝王淡淡含笑:「樂平郡主慢飲。」

     「姐姐,今兒璇姐姐美如洛神,是不是?」凌萱朝我低聲道,眼睫微眨,「姐姐你不知道璇姐姐多麻煩,挑三揀四的,不能太素又不能太紅,最後還是我指了這身藕色的宮裝。姐姐說,是不是很合璇姐姐的膚色?」

     我斜眼笑道:「是呀,妹妹眼光獨到。」

     凌萱一臉燦笑,卻倏然冷凝下來,垂首道:「姐姐,那件事……如何?」

     「你呀……如此著急嗎?敢情你不想在宮中陪我了?」我正欲繼續說,一抹影子投在宴桌上,渺渺若若。一抬眸,卻見一位明朗女子立在眼前,約略十六七年紀,粉橙色裙裝,面容姣好,眉目之間依稀蘊著英朗之氣。

     明朗女子端著酒杯,淺笑著躬身行禮:「夫人,此乃秦輕初次入宮,行止粗鄙,勞煩夫人日後多加指點。今日有幸得見夫人鳳姿華彩,秦輕敬夫人一杯。」

     原來是秦重之妹。素聞秦輕略有武藝,不喜女紅刺繡,不聞琴棋書畫,略通書史而已,明朗有餘,婉約不足,卻是時常面帶笑靨,令人不自覺的受其感染。

     我婉聲笑道:「早聞秦姑娘英姿颯爽,我心嚮往之,日後可否邀你入宮教我幾下拳腳功夫?」

     秦輕燦笑,唇齒生光,將我上下打量,毫不避諱,可見其心胸坦蕩:「夫人體態輕盈、身子嬌弱,若要練得拳腳功夫,必須先行強身數日。」

     眼見她前來敬酒、並無半分欽羨之色、也無謙卑之態、更無奉承於我,唯有朗朗英氣浮動於秀眉雙頰之間。我心生好感,與她多喝了兩杯。

     忽有一抹華亮身影從秦輕身後掠過,直往御前走去。我凝眸細細望去,娉婷女子內穿粉紫宮緞,外披蘭紫色羽緞斗篷,身段纖細高挑,行止之間爽然生風。

     凌萱看得雙眼發直:「姐姐,這女子是誰?生得娟美如畫,卻又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韻,跟璇姐姐一點兒也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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