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皇后 兩朝國後的傳奇 等待時機
    走出密道,來到御花園,深濃的夜色撲面而來,清冷的月色極其淡渺,灑地成霜。

     我仰臉望向西天的深黑天幕,一輪玉鉤淡淡遙掛;望姑姑與凌楓平安的離開洛都、一生安寧、一世平凡。淚水再次模糊,心下無限悲愴,我輕歎道:「阿綢,我是不是做錯了?」

     阿綢娓娓道:「娘娘認為對的,便是對的,不必深究是對是錯。」

     我走向毓和宮,希望今晚能沉沉睡去……

     翌日,皇太后順利入葬皇陵,無人發現棺木已被動過手腳。一切塵埃落定,龍城大殤,越發冷清了,凌氏王朝餘下的真正的後人,只有兩個公主了。還有兩個與凌氏有所關聯的人,一個是晉揚帝的皇后,一個是永陽公主的兒子唐王流澈淨。

     唐王流澈淨已經沒有任何阻礙,只待群臣上表,擁戴唐王登基為帝,為其黃袍加身,君臨天下。屆時,萬里江山匍匐腳下,黎民百姓仰望天闕,屬於他的鐵血皇朝真正開始。

     或許,有人私下揣測武靖帝死於大火是唐王的陰謀,有人暗中非議唐王豺狼野心、弒君竊國,更有人私議唐王逼死皇太后、接下來便是樂平長公主與欣平公主……我這麼做,讓唐王百口莫辯,讓他開創新朝的一世偉業蒙上污點,讓他的鐵血江山言不正名不順,給他扣上一頂弒君竊國的梟雄帽子,然而,我沒有選擇,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姑姑與凌楓命喪皇城。

     凌璇幽居深宮,對於近來發生的一切不聞不問,彷彿一個被遺棄的人,不過我相信她比誰都清楚。凌萱隔三差五的前來毓和宮,隱秘的希望葉思涵碰巧來看我。

     北風呼嘯而過,震得窗扇咯吱咯吱響,鵝毛大雪下了一場又一場,小韻的傷勢漸漸好了,只餘淡淡的疤痕。

     「小姐,我剪了幾支山茶,好看嗎?」小韻笑盈盈走進內殿,嬌小的身子裹在厚厚的紅色棉襖裡,白皙的臉龐凍得粉紅,整個兒便如她手中的山茶,嬌憨而清新。

     我倚躺在軟榻上,將書本擱在旁邊的几上,聞著小韻遞過來的嫣紅山茶花,笑道:「嗯,清香襲人,插上吧。」

     小韻轉身將山茶花插在矮木几上的青花雲鳳紋梅瓶裡,一眼望去,白瓷青花光可鑒人,綠葉紅花暗香瀅瀅,而旁邊的火紅人兒,是否春心微動?

     我尚未與小韻提起婚事,冷一笑已然對她多有照拂,於她養傷期間多次探望,想必小韻心中微有所覺,卻是猜不出他為何如此慇勤與沉默——前來看望,卻是一聲不吭的站著,往往一站便是半個時辰。

     「小韻,搬個小杌子過來坐。」

     小韻撥弄了幾下火塘,依言在軟榻旁坐下,垂首盯著自己的腳尖,一雙清澈的眸子暗暗流轉:「小姐要跟小韻說什麼?」

     我凝眸細細看她,小韻雖無閉月羞花之貌,卻也明眸皓齒、芳靚怡人:「這幾日見著冷統領了嗎?」

     「他那麼忙,我怎會見到他……」小韻輕聲嘰咕著,卻不曾想這話聽來有如閨中怨婦一般。她抬眼看我,見我意味深長的笑著,驚覺方纔的話極為不妥,雙頰羞紅如眾綠襯托而出的山茶,「小姐,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冷統領……我沒有……」

     心中有底,我媚眼輕笑:「小韻,我問你兩個問題,你只要回答:會,或者,不會。」她驚異的看我一眼,有所覺悟的頷首,我沉然問道,「假如我給你一份你不喜歡的姻緣,你可以得到一生的幸福,你會答應嗎?」

     小韻靜默須臾,抬眸直視我:「會。」

     我再問:「假如我給你一份你喜歡的姻緣,但我無法保證你的夫君能夠一生真心待你,也無法保證你可以得到幸福,你會答應嗎?」

     小韻不假思索的答道:「會。」

     我看著她緊緊交握的十指,那纖纖指尖因用力過大而充血:「好,現在,我給你一份你可能喜歡的姻緣,短期內你會幸福,往後,我無法猜測。你願意嗎?」

     小韻或許猜到我的意圖了,面容粉紅而堅定:「小韻但憑小姐做主,無論未來如何,小韻都不會辜負小姐的期望。」

     ——

     果不其然,一份份的奏折如雪片般源源不斷的遞到流澈淨的手中,洛都群臣聯名上表,懇請唐王登基稱帝,以正社稷,安撫民心,造福蒼生。流澈淨卻不置一詞,攝政於清寧宮別殿澄心殿,面容冷肅,目光平靜。

     他是在等待,等待一個好時機!

     大雪越下越緊,黃瓦紅牆籠在雪白銀亮之中,天地間一片寧謐的澄淨。

     阿綢為我披上湘雲色閃金雪裡香大氅,戴上風帽,輕聲勸道:「娘娘,過會兒雪小了再去吧。」

     我徑直步出大殿,走進紛紛揚揚的白雪天地。阿綢無奈,幫我提上食盒,在我身旁撐著傘。天上積著厚厚的雲層,壓抑得緊,北風呼嘯如吼,蕩起大氅邊角翻捲如雪,凍得兩手發顫。我兩手交叉縮進袖子裡,仍是覺得冷瑟。

     白雪綿綿的飄飛,眼前皆是白,一如潔白的雪簾幕帷,一幕幕的向前垂掛,漾漾雪光,將整個洛都照得寒氣迫人。

     澄心殿門口侍衛見我前來,欲出聲稟報,我抬手制止。撣撣身上的雪花,接過食盒,示意阿綢在門口背風處等候,側身閃過掩著的門扇。

     大殿上空寂一片,有些冷,寶藍帷幔鬆鬆挽著,紫檀木書案上奏折如山,前方火塘星火幽幽、行將熄滅。正思忖著人跑哪裡去了,卻聽見西邊暖閣那邊隱約有聲,仔細聽來,似是兩人在爭吵。

     我輕聲走去,穿過兩道門扇,聲音驟大,只見一人面向雕窗負手而立,玄色錦衣,灰黑外袍微敞,凝定不動的背部略略僵硬。身旁站著一個尋常青緞袍服的老者,兩鬢霜白,鬍鬚微抖,卻是流澈敏,胸口大大的起伏,可見正是氣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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