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歎一聲,回首看他,真誠道:「你心知肚明,何必多此一問呢?」
他輕輕抬起我的臉龐,眉頭緊凝,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愁緒暗湧:「假如……我是說假如,我們之間沒有仇恨,我不是隆慶王,你也不是端木情,你會不會喜歡我,甚至愛上我?」
驀然,腦中閃現著一雙似笑非笑的傲俊雙眸,獨獨屬於他的睥睨眾生的眸子。我閉上眼睛,甩開那張令我心痛難忍的臉孔,復又睜眼看他,眉目輕笑:「我也很想有這個『假如』,可惜,世事不由人,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早已注定,就像你與天羅公主,緣分早已擺在那裡了,任誰也奪不走——」
「住口!」隆慶王猛然扣住我的左肩,眉心上鐫刻出一道深深的紋痕,「天羅公主是天羅公主,與我沒有任何緣分,我與你,才有緣分!」
但見他孩子氣的否認與肯定,不覺失笑。在洛都,唐抒陽也曾說過:唐某覺得,與端木小姐甚有緣分。當時,我心心唸唸的是西寧懷宇。而此時,隆慶王也對我這麼說,我心心唸唸的,卻是唐抒陽!
呵,果真是天意弄人啊!
心底泛動著酸澀,我清冷一笑:「要說緣分,也是緣盡於此,此生此世,隆慶王是興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隆慶王,我是揚州小朝廷的皇后、是前凌餘孽,我與你之間,橫亙著家國之恨、血腥之仇,永遠也不可能有變成『我們』的那一日!」
隆慶王炯炯的眼中飛掠過一抹絕望,轉瞬即逝,含笑道:「此時,不就是『我們』了嗎?」
「你放我走,就不是『我們』了。」
他猛然探出長臂,將我撈到他的懷中,緊緊摟在懷中,扣住我的後頸,迫使我揚臉迎上他;他眉峰緊抽,一字一頓道:「不要考驗我的忍耐力!」
我憤恨望他:「放開我!」
隆慶王俯視著我,與我僅是咫尺,氣息漸次急促:「你應該知道,此時我便可以強行要了你,可是,我不想這樣得到你,我要你心甘情願成為我的女人,也因為如此,你絲毫不怕我,毫無忌憚地挑戰我的忍耐力。」
他湊近我耳畔,溫熱雙唇輕觸我的耳垂,旋而柔然吮吻,復以舌尖輕舔,激起我絲絲戰慄。他灼熱的氣息悉數噴灑在我腮邊與頸間,驚亂我強自鎮定的心神……我正要發作,卻聽他低沉道:「我不得不警告你,你再這樣反抗我,我會失控要了你,你便只能永遠成為我的女人了!」
我一動不動地僵住,身子熱得發燙,手腳卻是冰涼,彷彿再也感覺不到心口的跳動。怎麼辦呢?他是一頭狂猛的獅子,而我恰如一隻小綿羊,只能任其宰割麼……
此次來揚,隆慶王大不一樣,不再是之前那個任憑我傷害、耍弄的癡情男子,而是一個邪惡、冷酷的男人……
天啊,誰來救救我?
悲酸漲滿心間,淚水洶湧,順著臉龐蜿蜒流下,流進唇間,很鹹,很澀……唐大哥,你在哪裡?你會不會來救我?
隆慶王抹著我臉上的淚水,眸光倏然溫柔:「你流淚的樣子,很悲傷,卻充滿了誘惑,令我泥足深陷!」他深深望進我的眼中,「你一定在想,唐抒陽會不會來救你。」
心口一震,我怔怔看他。他牽起唇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影:「實話與你說,唐抒陽不會是一個好夫婿。他不會專情於一個女子,而且,他不會真心愛上一個女子,或許,他最愛的,永遠是自己。」
隆慶王的話,仿似利刃,狠狠刺進我心間,悲憤、心酸與痛楚一點一點洇漫開來,襲遍全身。淚水愈加洶湧,紛落如暴雨,眼前之人的面容已然模糊不清。
是的,隆慶王說的很對,唐抒陽就是這麼一個男子,他只忠心於自己,不會為任何人有所改變。或許,他確實對我動心動情,然而,他不會專情於我,更不會與我攜手紅塵、風雨與共。
隆慶王笑道:「唐抒陽與我如何相識,恐怕你還不知道吧。」 剎那間,他的面容映現出惘然之色,彷彿沉入靜好的回憶之中,「大約八年前,我獨自上山打獵,數十刺客行刺我,我一人力戰,身受重傷,恰好唐抒陽經過,幫我打退刺客,救我一命。我們在山中飲酒打獵,著實逍遙了數日,相談甚歡,便以兄弟相稱。往後每年,唐抒陽都會來關外一趟,找我飲酒數天,從不間斷,直到今年……」
他的目光如正午光芒,仿似狠狠將我穿透:「那日見到你站在他旁邊,我真的以為你是他的女人。但是,如果你真是他的女人,我也不會輕易放棄。」
我傲然看他,冷淡一笑:「那時,我還不是,如今,我確實是他的女人。」
話落,心底湧動不絕的,是一浪又一浪的悲酸、辛澀。
「我知道你不是。」隆慶王語聲沉沉,悄然帶笑,神色篤定異常;旋即他弓起指背,輕輕刮著我的臉腮,眼角凝起一抹幽冷,「你可以選擇成為唐抒陽眾多女人的其中一個,也可以選擇當我隆慶王唯一的女人,你可要仔細想好了!」
我呵呵狂笑,笑得花枝亂顫,笑得一如風雨飄搖下的扶柳、無所依憑:「我一定要選擇嗎?」我故作天真地看他,「假如你們兩個,我都不選擇呢?」
他蹙眉奇道:「你不選擇?為何不選擇?」他的眸底驚起層層漣漪,突然握住我的手,驚喜而急切道,「你不喜歡他嗎?」
我掙開他的手掌,冰冷的嫣然一笑:「我有得選擇嗎?你方才不是說了,即使我是他的女人,你也不會輕易放棄?」
隆慶王雙手捧住我的臉,眉目灼灼,漾起溫緩的笑容:「我說過的每一句話,你都記得,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