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風迴廊,燈火濛濛,廊外瓊枝玉樹華蓋崢嶸、月高風搖露香華清。身子一輕,他將我打橫抱起,傲俊的黑臉瞬間籠罩,低低笑道:「我得意什麼,待會兒你便知道。」
心魂甫定,我伸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繁密烏絲輕輕滑落,與透過雕花窗格中漏瀉而來的昏紅光影一起搖漾,雙雙銷魂。
唐樹陽踹開大門,又提腳關上。我掙著下來,雙腳尚未及地,他勾緊我的身子,將我壓向粉白的牆上,溫熱的雙唇落在我的眉心,一路往下,鼻端,臉頰,耳垂……
陣陣顫慄襲遍全身,一股暖流自心底湧起,迅速擴散,令我酥軟如水;我攀上他的脖子,踮起腳尖踩在他的腳背上,星眸微張,朦朦地看著他——他驀然攏住我的唇瓣,濕熱地纏綿,婉轉而下,側頸,香肩……
他笑瞇瞇地看著我,一手勾住我的腰肢、支撐著我的身子,一手撐在白牆上,眼底、眼瞼皆是愉悅。
我恍然回神,驚覺衣裳已然褪至胸口,整個兒香肩與胸脯裸露在他炙熱的目光之下,臉頰驀的一燙,慌張地拉起滑落的衣裳……
他薄唇風流,笑道:「這會兒曉得害羞了?」
他說的「得意什麼」,便是如此了!我猛地用勁推開他,逕直越過他、坐在圓凳上,斟了一杯茶水飲下。他在我旁邊坐下來,調笑道:「喝點茶水也好,口中都是酒氣,有點兒酸酸的,又有點……」
我憤而抬眸,怒然地橫著他,警告他:如果再說下去,哼——他會明白的。
果然,他立即閉口不言,搖首自斟自飲。一簇火苗悄悄燃燒,我從未發覺,自己竟是心胸狹隘到如此地步!我冷冷道:「方纔,我看見凌璇與你站在門口,我……都聽見了。」
唐抒陽輕輕應了一聲,悶聲道:「我知道。」
再無言語,一室死寂。床塌上金鉤細細,綾幔微垂,無限風情——那日,他躺在床上,絳雪俯在他身上,隨後,在床榻前脫下衣物……
不可意氣用事!不可!不可!我抑制住心底迅速升騰的火苗,平靜道:「唐……大哥,你為何不回答凌璇的問題?」
唐抒陽豁然起身,脫下鞋子,躺倒在床榻上,翹起二郎腿,悠緩地反問道:「我為何要回答她?」
我望他一眼,臉頰不自覺地微紅,暗自咬牙,凝思道:「那……假如是我想要知道呢?唐大哥會回答嗎?」
他不語,尷尬的沉默,死水微瀾。腦中激起一陣電光火石,萬一,萬一他根本就不喜歡我,只是作弄我……他向來是浪蕩之人,常年隱居於風月之所,待我、亦是待風塵女子那般的隨意吧。鼻端緊澀,我閉上眼睛,含住眼中湧蕩的淚意。
唐抒陽坐起身,臉孔上不著喜怒,朝我招招手。我略微猶豫,便朝他走過去,不及防地被他攬坐在大腿上。他摟住我的身子,沉聲開口:「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端木小姐,你以為唐某是一個隨便之人嗎?」
我神色冷漠:「唐老闆乃洛都巨富,常年居於葒雪樓,與絳雪關係匪淺,幾年前曾要娶她過門,卻不知為何,不了了之。我所知道的,只有這些,唐老闆,你要我如何看待你?」
他臉色一沉:「我們可以不說絳雪嗎?」
心中冷笑,我拿開他的手臂,卻無法動彈他分毫。我隱忍心中的痛楚,冰冷道:「我與唐老闆已無話可說,請『高抬貴手』。」
唐抒陽愈加緊迫地制住我的身子,扳過我的臉龐,與他深深對視;他眉峰猶若刀削:「假若我說『不放嗎?』」
我睥睨著他,嘲諷道:「不放?只怕由不得唐老闆你——」
「不要一句一個『唐老闆』!」他低低地怒吼道,眉間漲起一絲怒氣,「你到底要我怎樣?」
好!好一句「你到底要我怎樣」!原來,他認為我是在逼迫他!心中沁涼一片,手腳一寸寸地冰涼,他橫在我身上的手臂、亦是僵冷無比。
此時方才醒悟,唐抒陽,仍然是唐抒陽,不會為任何人改變絲毫,他只忠於自己的心!我靜聲道:「我不要你怎樣……罷了……」淚水滾落,鼻中充塞著濁重的氣兒,我哽咽道,「我明白了,什麼都明白了……」
無料,竟是如此不爭氣!
他心疼地抹去我臉上的淚水,無奈道:「你明白什麼?你不明白……」他朝裡側稍稍坐過去,抱起我的身子,將我放在他雙 腿之間的床塌上,正色道,「別胡思亂想了,什麼事兒都沒有的,唐某雖不是正經之人,亦不會隨意『調戲』良家婦女。」
我顧不得扭曲的臉容,朝他哭道:「可是,你已經『調戲』了。」
「這不是『調戲』,是……怎麼說呢?」他長歎一聲,俯在我的肩上,苦惱地冥思苦想。沉默半響,傳來一聲低悶的喚聲,「阿漫……」
心中一凜,好熟悉的喚聲!好陌生的嗓音!有多久,無人如此喚我了?我愣愣地轉首看他,他平靜的眼底繚繞著深濃的情致、雲霧遮山一般,他傲俊的臉孔籠罩著清晰的誠摯之色,「往後,我可以這樣叫你麼?」
我深深凝視他,依稀憶起在回揚的途中、那個小木屋,他提過一樣的請求,當時我婉言拒絕了他,不料此時他再次提起……他究竟是何用意呢?
唐抒陽的眼底閃過一絲落寞:「你不願意嗎?在你心中,我不算是親近之人吧!」
只有我的家人和親近之人才會如此呼我。
當時,我根本不瞭解他,而且答應過絳雪的,當然拒絕他的親近,然而,如今……我的拒絕之言,他記得那麼清楚——心中一暖,我摟住他,窩心地靠在他的肩上,曼聲道:「你如何叫我,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唐大哥心中,是否有我,是否只有一個端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