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皇后 一個朝代的覆滅 片刻溫存
    「嫂嫂你別拉我——」凌璇一邊揚聲叫著,一邊極力掙脫陸舒意的拉扯,竟是掙脫不開陸舒意的鉗制,只得站在邊上,雪腮粉紅若桃,秀眉香墨彎彎畫,緊緊凝蹙。

     他只望我,毫不理會凌璇的喧鬧,朗聲下令:「刺客劫走人犯,本王懷疑他們藏身端木府,給本王好好的搜!」

     一聲令下,興兵盡數散去,消失於朱闌、廳堂、廂房……

     隆慶王跨步上前,雙手按在我雙肩上,臉孔上笑靨如風,清新宜人,邪魅頓生;他俯身在我耳鬢,溫暖的氣息拂在側頸,如一行青山煙霧繚繞:「放心,他們不會認真搜查的,只不過是一個借口,我只想過來瞧瞧你,如此而已!」

     我靜靜站立,有如枯樹橫立水波之上,即使碧水悠悠、情愫潮湧,我仍是心如枯木。他的嗓音低沉得只有我能聽見分毫,威脅道:「今日午時,我便率軍前往浙州,待會兒送我出府!否則——」

     否則什麼?他端正身子,沒有說下去,只是楚楚地望我,有恃無恐的模樣令我憎恨。他的威脅籌碼,或許是姑奶奶,或許是「刺客」,或許是別的什麼,反正他手中的籌碼份量磅礡,足以讓我乖乖「束手就擒」。

     他的眸底深處,似乎纏繞著一絲絲淡淡的憂傷,如水波動,輕輕搖漾著我的心底。罷了,看在他輕易放過他們三人的面上,此次便依了他。

     鐵甲興兵蜂擁而出,稟報並無刺客的蹤跡。

     我轉身看向陸舒意,清淡的眸光深深流轉,眼睫意有所指地眨了一眨,便轉身朝大門走去……興兵從我身旁呼呼掠過,朝外湧去,身後是沉穩的腳步聲,頃刻間與我並肩舉步,彷彿他不再是我的仇人。

     尋常巷陌,青石灰瓦,陰陰的涼意襲入肌膚。隆慶王拉住我的手臂,握住我的雙手:「此次我率軍南下,不知何時才會再來揚州,我知道你仍然恨我……假若哪日你不恨我了,一定要告訴我,好不?」

     我掙開他的手,一字一字緩緩道:「永、遠、沒、有、那、一、日!」

     他臉色一僵,光澤俱黯,眸中慘淡一片;旋即輕歎一聲,從衣袍內側取出一塊金光閃耀的令牌,放在我手心,低低道:「這是本王的令牌,見此令牌者,興兵無不聽令。若有惡人欺負你與你的朋友,便可取出令牌,調動揚州府衙的興兵。」

     話畢,隆慶王執意將我擁入懷中,汲取片刻溫存:「也許,我會回來找你——」

     ——

     今日卯時,隆慶王命人押送姑奶奶啟程北上,葉思涵、西寧懷宇與唐抒陽早已得知消息,扮成刺客劫囚。據表哥說,押送的興兵約有七八千人,他們三人均是受傷,硬是突圍而出、且將姑奶奶救出來,定要付出慘重的代價,然而,只有西寧懷宇傷重一些,表哥與唐抒陽只是輕傷。

     回城後,估量著隆慶王定會搜查端木府,便讓唐抒陽帶著姑奶奶藏身於酒樓,他們兩人悄回端木府,潛身瘦兮湖中;幸而興兵並沒有嚴密搜捕,否則,碧水深紅,怎會不知湖中有人?

     西寧懷宇胸部中了一刀,傷口不深,卻在水中浸泡多時,臉色慘白,氣息微弱,小韻、陸舒意與凌萱忙著止血、上藥、包紮……我站在屋子一角,自是插不上手,看著他們的影子晃來晃去,忙碌不停,卻彷彿與我不相干似的。

     直至申時,艷陽傾斜西天,西寧懷宇方才有所燒退,沉沉睡去。眾人疲憊地散去,各自回屋休息。

     陸舒意見我孑然一身地站在角落裡,微有一驚,隨而寬慰道:「阿漫,你也回去休息,這兒有我便好。」

     她前額上薄汗瑩亮,粉容無光,倦色濃郁,我心中不忍,勸道:「姐姐不要太過勞累,我……出門一趟,可能晚點兒回來。」

     她點頭應下,囑咐我萬事小心。回屋換了一身粉紫色衫裙,便趕往秦揚河岸「煙花慢」酒樓。沿路走來,殘柳參差舞動,衰草盈目,愁煙滿懷,亂鴉嗚鳴,低空飛旋,忽而迅猛地飛掠而去,只餘寒鴉點點。揚州城,僅是一座空城了!

     酒樓後門虛掩著,我緩步來到唐抒陽的寢居,越接近,越是發慌,心口越是砰砰地跳動,直要蹦出胸腔一般。

     站在雕花西窗下,我掠掠髮鬢,整整衣衫,深深呼吸,卻聽見——

     「爺,這是何苦呢?」絳雪的聲音略帶責備,柔媚如水。

     唐抒陽輕輕地「嗯」了一聲,嗓音低沉,不復言語,似是疲倦地睡了過去。莫非,他傷勢嚴重,以致臥躺在床?

     屋中再無動靜,花院中暮色四合,飛花弄晚,煙水凝碧,池中荷葉片片,皎潔的睡蓮臨立悠水之上,悄然合攏,風姿綽約。

     絳雪為何還不出來呢?做些什麼呢?陪著他麼?克制著心中的萬千疑惑,伸指戳破窗紙,但見絳雪歪坐在床沿,俯身吻著躺在床上的男子,淺紅色衣衫褪至腰間,香肩、鎖骨凝白、纖細,酥胸垂立,晶瑩的光色惹人銷魂。

     緊接著,絳雪輕盈起身,背對著我,緩緩地寬衣解帶……衣衫、長裙凌亂的鋪灑一地,細腰不盈一握,裸背恍若珠玉瑩然、光可鑒人。滿室春光,一度春宵,想來,他的傷勢猶可銷魂,自是無需我來操心。

     唇邊微抹淒笑,我轉身快步離開,一行清淚滑落,紛飛落地,歸寂無聲。跨出酒樓後門,背後似有一聲女子的喊叫,或許,是我的幻覺吧。

     步履漸至沉重,渾身發軟,漸漸無力,而心底、莫名的抽痛,仿有萬千針尖刺扎,千瘡百孔,滴血垂落。

     漸黃昏,清角吹寒,一城衰楊敗柳,空城荒涼。踱步秦揚河,燈火稀疏、薄亮,嵌於瀟瀟薄霧之中,愈加迷離與夢幻。

     二十四橋憑水俏立,欄杆潔白如玉,靜若玉帶飄逸,又如霓虹臥波,波心蕩漾,芍葯無聲。橋闌寂寞,正寂寂無聲,任是風華獨具,也是如我這般、無人思量,無人讓我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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