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璇上前握住我的手,眸中淚光瑩然,嗓音嬌柔、略帶哽咽之音:「姐姐,我知道你是憐我才把唐容哥哥讓給我的,謝謝姐姐!」
心中酸澀,卻只能保持安之若素的微笑,我怡然道:「沒什麼讓不讓的,妹妹與唐容公子本就相識,他一路保護你南下,是應該的;假若妹妹與他攜手一生,也是理所當然。」
即便她心中清楚是我讓的,我也不能直說——她的傲氣,她的自尊,都不允許別人「讓」給她,「施捨」給她,人與事,皆是如此。她一身素錦長裙,唯有袖邊鋪陳著細碎的薔薇,粉色嫣紅,像是蒼白的容顏上那櫻紅的雙唇。
凌璇殷殷看我,驚喜問道:「真的麼?姐姐真這麼想?」
我微微頷首,心底猝然漫過一股冬日的冰水。她明眸緊蹙,一滴淚珠滾落眼瞼,懇切道:「姐姐,父皇母后都不在了,家,國,都不在了,什麼都沒有了,就剩我一人了,而姐姐呢?姐姐還有爹娘、哥哥,還有家族,什麼都不缺,可是我呢?我只有唐容哥哥,只有他……」
凌璇抓著我的手腕越發用勁,嗓音急促而柔弱:「姐姐,你不能把他搶走……」
即便是有求於人,凌璇亦是「不求」,是懇切之中稍帶命令,柔弱之中猶顯淒涼,更是氣度絕不輸於人。我看著她,神色淡淡,不置一語。
她越發焦急,眼裡滿是殷殷熱望:「姐姐,你不願意嗎?」她笑了,放開我的手,明眸淡如清流,眸底一片冷寂,「姐姐當然不願意的,姐姐也是喜歡唐容哥哥的,我怎麼這麼傻呢?」
我轉眸看向淙淙流淌的溪流,溪水清澈見底,宛然可見水底的鵝卵石與拂動的水草。
凌璇亦望向溪流,平靜道:「姐姐還記得嗎?去年夏末,父皇在落雪亭偶然邂逅姐姐,驚為天人,欲納姐姐為妃,我不願姐姐錦繡一生冷寂深宮,與父皇長談一宿,姐姐方能出宮回揚。」
清流上碎光琉璃,晃進她的眼中,衍化成細碎鋒芒。我怎會不記得呢?凌璇憐我年少便要一生蹉跎,更多的是不願她的母后多了一個爭寵的妃子。
我悠緩道:「妹妹大恩,阿漫時刻銘記在心。」
凌璇轉身拽住我的袍袖,琉璃光轉的素臉抹上悲傷的色澤:「我並非讓要姐姐報恩於我,只是,家國巨變,山河變幻,如今的我,已是孑然一身,唐容哥哥……是我唯一的依靠,姐姐忍心讓我從此孤單無依嗎?」她哀傷地望我,眼底淒絕,「我從未求過姐姐,此次,望姐姐憐我,勿與唐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