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托婭已經很習慣現在的生活方式了。從前,在北疆時,她每每去打仗時總是熱血沸騰,激怒憤慨;上了戰場,看到那麼多士兵的死傷時,心裡總會有歉疚有自責;回到王庭時,看到流民失所妻離子散的情景時,她就更加憤慨,也更加自責與歉疚。如此循環,戰爭依舊不斷,而百姓依舊痛苦。而現在,她知道北方的局勢雖然沒有繼續戰爭,但其實依舊很緊張。可是,她覺得那樣要好很多,至少在當下是沒有戰亂的。她覺得也許這是她今生做得最正確的事情。
左耳自從上次離開後就沒有再過來。
皓軒帝這些日子正在辦南邊沿海的事情,據說查出來那邊有一個大官吃了許多銀子,虧空了不少糧餉不說,而且兵器也流了出去。托婭依舊靜靜地坐在院子裡看著天空發呆,偶爾和塔娜做點吃的。她在北疆時大多時候都在處理軍隊裡的事情,很少涉足廚房,此時學起來倒是很感興趣。
唯一讓她有些憂慮的是那座小樓裡的女子。那個女子有那樣的命運實在是很可憐得很。
月妃經常帶著三皇子來流芳樓坐坐,時常求托婭說說北疆的旖旎風光。而那位深得寵愛的奢妃在被傳出有了身孕之後則被召進了凌霄宮。據說以前皓軒帝平時很少召妃嬪進凌霄殿居住,此次凌霄殿召妃,顯然說明了奢妃的寵愛又上了一個台次。而那位月妃娘娘依舊是從前那樣從容溫和,沒有一絲嫉妒與羨慕似的。那位老太后依舊在自己的延福宮裡享受著天倫之樂。雖然對托婭依舊不冷不熱的,但是她一直沒有找托婭的麻煩。
從前在北疆時托婭聽聞了不少瀚海妃子之間的明爭暗鬥,據說比戰場還風雲變幻。但這個皇宮太安靜太平和了,安靜平和得很詭異,不知道是那位皇后娘娘在太后的支持下管理得太好,還是說皓軒帝手段足夠毒辣,震懾了妃嬪間爭寵的意志。假如真是那樣,托婭倒是很佩服皓軒帝。
不過,托婭有些憂心的是太后的壽誕。
很多妃嬪平時都有皓軒帝的賞賜,有很多積蓄很多錢,可以著人從宮外弄進宮許多好玩意。但是托婭不行,她過來的時候帶的有一半嫁妝給了艾敏,而剩下的一半皓軒帝出於謹慎原因在進宮之前就已經扣走了。而這半年多來,她又沒有得到過多少賞賜,而且有賞賜都是很固定的東西,根本不能再送出去;最最可惡的是,皓軒帝對她很不放心,整個流芳樓的資金都是淡竹經手辦的,沒有一弔錢經過她的手。而淡竹那邊,因為托婭沒能得到更多的賞賜,進賬也就不多。她知道,若是從左耳那裡來了錢財,以後皓軒帝查起來很容易出事,何況左耳這段時間不可能進宮來。因此,托婭有生以來第一次缺錢送禮了。
從前托婭覺得軍費很少,那個時候父王或者哥哥巴特爾總是很快把軍費交到她手裡來。可是這次,她真的不知道該去哪裡弄點錢來弄太后的禮品。身為北疆的第一公主,她有自己的驕傲,實在不想丟了北疆的面子。
托婭想著十分心煩,而就在這時,外面來了兩個小姑娘。一個是河晴公主,另一個她卻沒見過。
河晴公主笑著跑過來說道:「婭妃娘娘,母后讓河晴來請娘娘去凌霄宮用午膳。」
托婭微微有些疑惑:「你母后那邊有什麼事情麼?」
河晴急切地說道:「是啊,我母后說婭妃娘娘平日對河晴多有照顧,恰好今天紫絮姐姐過來,所以請你過去吃頓飯。」
托婭看了一眼旁邊的那女孩,約摸十一二歲,長得十分可愛,正盯著自己使勁看,不禁微微一笑,起身點點頭說道:「那好,我去梳洗一下再隨你去。」
河晴慌忙點點頭:「娘娘,我們等你一塊兒去。」
托婭一邊往裡面走,一邊問:「都有些什麼人啊?」
「就紫絮姐姐,還有幾個郡主姐姐。」河晴認真地跟在後面,一邊說道:「母后說他們都沒有見過娘娘,所以先見一下,免得太后壽誕那日失禮。不過,若陽郡主不知道怎麼的就被離王爺禁足了。」
那個叫紫絮的女孩子忽然說道:「聽說是因為和曲府的夫人爭執。」
托婭一聽,隨即停住了動作,轉過身看那女孩,問道:「你家裡是哪位大人?」
那女孩看著托婭,說道:「回娘娘的話,家父豪英。」
托婭頓時僵在那裡,怔怔地看著那女孩子。
這人正是豪英的女孩,豪紫絮。豪紫絮早就在父親豪英和艾敏那裡聽說過這位婭妃娘娘了,只是她因為身份問題因此不能到處轉悠來看看。從豪英那裡,她知道這個女子滿腹經綸才華橫溢,是北疆的第一軍師,連打敗了她的父親那麼厲害的人每每談起都佩服異常;而在艾敏那裡,她聽到的卻是另外一個姐姐似的人物,親切和藹,關懷備至,體貼入微。她有時候都覺得很疑惑,為什麼父親和師傅說的是同一個人,卻是不同的形象呢?而恰好這次進宮,紫絮聽著河晴公主說起托婭時,卻又覺得更不一樣,這位婭妃娘娘似乎又是一位極為自尊自愛、安靜如斯的風流人物。她跟河晴一說,河晴自然想讓她看看,因此才找了個借口求母親請托婭過去用午膳。
豪紫絮看著托婭投過來的目光,不禁反而有些奇怪:我是豪英的女兒,有那麼奇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