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綺陌柳眉一揚，冷笑道，「王爺，該是實踐諾言的時候了吧？」
軒轅非雍眉峰陡落，掀唇一笑，毫不猶豫道，「好。」
他握起匕首，匕首上青黛色的光暈映出他姿容絕世的臉容，在微弱的燈光下，刺得柯綺陌一陣心痛。
這個男人，真的要死在自己的手上了麼？
軒轅非雍卻移開了視線，轉頭望了納蘭子書一眼，眸光深邃不可量。
納蘭子書心口一緊。
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可終究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她，那淺淺的黛眉，那清澈的翦水雙眸，那俏挺的鼻樑，那淡淡染朱的唇瓣，那纖細精緻的脖頸，那纖瘦柔軟的身子，那根根修長的十指……
他看著，眉頭淺陷，眸寒水湧，只恨不得要將她的模樣深深地刻印在心裡，只恨不得再一次將她擁進懷裡，狠狠地，狠狠地吻住！
可是，他沒有機會了。
此生此世，是他負了她。
若有來世，他一定會好好地愛護她，不再讓她掉一滴淚。
從他說毫不猶豫地說『好』開始，納蘭子書就一直在看著他。
看著他向她望來，那深邃的眼眸，溫光若水，情深款款，看著他俊逸的唇角彎起極好看的弧度……
她顫睫回望，那中毒的苦楚漸漸地緩解了一些，她張了張口，卻還是吐不出一個字，那滿腔的話語就那樣堵在嗓子裡，酸酸漲漲得難受不已。
淚，不停地湧出。
她費力地抬起手臂，費力地抹去那盈眶又再盈眶的眼淚，怕模糊了視線，看不到他。
她不放棄的張嘴，她急切地想著要說話，因為那顆劇烈跳動的心臟在告訴她，如果她再不開口，那個人，軒轅非雍他，可能就真的……
她看著他對她掀唇淺笑。
可是她卻哭得更厲害。
從出生到現在，從沒有試過現在這樣，那顆心好像被人硬生生地在撕扯，在撕裂，彷彿在滴血，彷彿在嗚咽，彷彿被人死死地沉於深海，連呼吸都是困難。
可是她還是不能放棄。
蒼白的唇張了張，又張了張，終於，她艱難地擠出兩個字，「……非……雍……」
音低而啞，扯著哽咽。
卻讓軒轅非雍整個人一顫。
他掀唇一笑，似乎是鬆了一口氣，「看來柯綺陌沒有騙我，書兒，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她心底僵哽，怔怔地看著他手上鋒利陰冷的匕首，緩緩抬手，艱難地開口，「不……要……」
他似聽清她話中之意，眸光大動，癡癡地望了她一會，嘴角彎起極好看的弧度，「書兒，有你這兩個字，就夠了。」
他一直在想，如果沒有子桑婉，或是給她一個機會，聽她解釋，那他與她，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那樣的話，她是不是還肯愛著他？
可是，終究是什麼都來不及了，不是嗎？
她離開了王府，離了他。
如果當時年卓倫沒有找到她，他也不去尋找，那麼她那時，便是已經打算不再踏入京城半步，與他永別了吧？
她不肯原諒，那是理所當然的。
他自詡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然而只是那一瞬的糊塗，卻讓他永永遠遠地失去了她。
那是他與她的孩子啊，他當時只知道自己心痛憤恨，可是他卻沒有想過，她是不是也是痛徹心扉？
後來，她的身邊出現一個又一個出色的男子。
先是年卓倫，那個少年將軍，姿容俊雅，英武非凡。
然後便是藍蓮雅，落蓮谷的谷主，傾城絕色，梅雪風姿，驚才絕艷，正是書兒喜歡的男子類型。
出於嫉妒，他對她質問，他求她回到他身邊，他急切地問著為什麼，可書兒只是搖搖頭說了一句，她說，軒轅非雍，你還是不明白。
可是現在，他明白了。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生死之間，未曾鬆開手指。
這是她後來說的話，直到今天，他才明白。
是他沒有全心全力，所以，是他輸了。
輸得徹底。
現在，毒已解清，只要她依舊好好地活著，那就夠了。而他，此生也再無牽掛，可以安心地走了。
就算沒了他，他相信她仍舊活得好好的，她的身邊還有那麼多出色的男子，除了年卓倫，還有藍蓮雅，有那樣英俊非凡風華絕代的男子照顧她，那他就放心了。
「書兒。」他看著她素淨蒼白的臉，一陣陣心痛，可是，他終究還是揚了揚唇，眸中火光淺跳，「若有來世，可不可以請你原諒，可不可以再給我一個機會，可不可以讓我再愛你一次？」
他嘴角彎彎，聲音低低，仿若由天籟傳來。
千般湛心，萬般哀殤。
她纖手將奚月的衣衫揪得更緊，指節根根發白，失盡了血色，彷彿用盡了平生的力氣。
那聲音，那語調，如蠱惑似地鑽入她耳裡。
真真切切，深深刻刻。
淚，又流了一臉。
她咬咬唇，掙扎起身，可全身虛軟不已，站也站不穩。
奚月適時地扶住了她。
低頭，看著被王妃揪得慘不忍睹的衣袖，奚月眼眶一紅，心痛得想要流淚。
「奚月，帶書兒回納蘭府。」
納蘭子書拚命搖頭，眼淚撲簌撲簌地掉下來，砸在軒轅非雍的心裡，陣陣抽痛。
「奚月，還不走？」軒轅非雍眸光一凜，冷冷地說道。
奚月看了看滿臉淚痕卻苦不能言的王妃，咬了咬牙，「王爺，要走，我們一起走。」
軒轅非雍眼神一利，「奚月，你敢抗命？」
「屬下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點帶王妃離開？」就算是死，他也不想死在書兒的面前，那樣血腥的場面，他不想讓她看見。
熱氣從眼裡漸漸地湧出，指甲深深地陷進肉裡，奚月深吸一口氣，才低頭，強自擠出一抹笑容，「王妃，得罪了！」
說完，攬著她的腰，足下一點，往屋外躍去。
「……不……求求……你……」似乎費盡了平生的力氣才擠出的聲音，又沙又啞，聽得奚月陣陣心酸，拚命地想要掉淚。
而被強迫帶走的納蘭子書，只來得及看見軒轅非雍抓起匕首，對準心臟處，緩緩地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