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清涼,藹藹水氣飄了一庭院。
窗門未關,有風吹入,浸著涼涼的泥草香,掀了珠簾一卷。
納蘭子書一身紅衣,喜慶的紅,熱熾的艷,裹著單薄的身子,卻堪堪地透著股淡淡的清冷。
別朱釵,點胭唇,描黛眉。
銅鏡裡的女子,面容是淡淡的,細細的眉彎著,紅紅的唇微張,淡妝淺抹的描畫,漸漸地勾出一個清秀明澈的女子……
唇角輕彎,她淺淺地笑著,明泉般的眸子裡,卻不帶著半點風情。
有人牽著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出,她的腳步輕得幾近無聲。
隱約聽得母親細微的壓抑的哭泣,淅淅瀝瀝,宛如三月裡的小雨,帶著點冬日裡仍未褪盡的微寒,聽得她心裡輕歎一聲。
迎娶新娘的隊伍中,新郎似乎並沒有來。
她靜靜地坐入花轎中,聆聽著雨聲,忽然覺得這場雨,落得有些悲哀。
轎外,青蕊偶爾說上幾句,清脆而略帶稚氣的嗓音,聽起來暖暖的,帶給她淡淡的安慰,幸好,有青蕊在身邊,她還不算孤單。
納蘭府與雍王府中間的距離,並不遠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路走來,卻感覺那麼遠,似乎她在走的,不是出嫁的路,而是一場漫長的人生……
花轎停下,轎簾掀開,攜著一陣冷風,有人過來牽著她的手,兩手接觸的那一剎那,她的身子下意識地顫了一下,感覺整個人如墮冰封,足以貫穿烈日的寒意,就這樣順著被握著的手一路延伸,直直地刺入心中,穿透全身,她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然後,極冷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從今日起,你就是這裡的王妃了。」
納蘭子書身子微微一僵,他不說她是他的妻子,他只說她是這裡的王妃,心下頓時瞭然,原來,自己嫁的,竟是一座王府。
於是,蓋頭下,她的臉容愈來愈淡,淡得幾近模糊,唇角微揚,她朱唇輕啟,靜靜地,無聲地笑了,「王爺說的極是。」
這樣也好,她本無意,他亦無情,一樣的立場,一樣的抗拒,恰恰好,就成就了她那顆只想無波無緒的心。
只是,他明明抗拒,為何當日又肯答應這門婚事?素聞皇上與他最為親近,當時他若是反對,皇上應該會收回成命才對,又何至於落到今日地步?
軒轅非雍抬眼,看了她一眼,目光冰冷滲骨,一言不發。
莫非她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不然,她怎會如此安靜淡然?
想起當日,他拂袖欲走,皇兄在後面冷冷地開口,「軒轅非雍,你抗婚,是為犯上,不娶妻,是為不孝,就算你不將我這個皇兄放在眼裡,難道也要罔顧淑太妃的遺願,讓她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
那一刻,他的腳,便再也挪不動了。
「雍兒,娘只是遺憾,沒有看到你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在他十二歲那年,這是娘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確實,他需要一個王妃。
於是,他就順了皇兄的意思,娶了她。
這個叫做納蘭子書的女子。